李文走进议事亭时,亲兵正将最后一块干净布条缠上他的右臂。灯火映在案几上,乌木匣子静静摆在中央,漆面泛着冷光。他没有坐下,而是俯身盯着那匣子看了片刻,才抬手示意打开。
云姬已在角落盘膝而坐,素衣未动,指尖微光流转,像是在感知什么。她没说话,只轻轻点头。于吉则不知何时已靠在案边,手里捏着一片从匣中取出的竹简,鼻尖几乎贴上去嗅了嗅,忽然咧嘴一笑:“二十年前的味道,一点没变。”
李文皱眉:“你说过这话。”
“我说过的事,从来不是废话。”于吉把竹简往桌上一拍,“腐骨香混星尘,只有归墟人才炼得出来。天机子?他连闻都不敢多闻一口。”
云姬这时睁开眼,声音很轻:“符文有层外皮,像是障眼法。”她指尖划过一卷帛书表面,蓝光微微颤动,“真正的字迹藏在下面,需要破开三重叠影才能读取。”
李文点头:“那就破。”
云姬闭目凝神,手指轻点帛书四角。刹那间,纸面浮现细密纹路,如同水波荡漾。她呼吸微滞,额角渗出一丝血线。李文立刻察觉,抬手召来一株雪莲精灵,叶尖滴落清露,落在她眉心。
“静思之阵。”他低声道。
藤蔓自地面钻出,绕桌三圈,枝叶交错成环,空气中仿佛多了层看不见的屏障。云姬喘息稍定,继续催动指力。帛书上的文字终于显现,不再是零散星图,而是一段完整记载:
“九渊气运可引,封神台为枢,倒灌天轨,重定诸界命格。”
于吉盯着那行字,脸色变了。他抓起朱砂笔,在旁边空白处飞快勾画,将断裂的星轨一一连接。最后,他在图中央画了个逆向五芒星,笔尖顿住。
“就是它。”他说,“归墟会的印。”
李文伸手抚过那个符号,指尖停在最下方一道刻痕上。那痕迹极细,若非近距离查看,根本无法发现。他忽然问:“这印记,你在哪里见过?”
云姬睁开眼,目光沉静:“地宫底层。我被锁链困住的地方,墙上就有同样的标记。”
于吉冷笑一声:“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你以为你在建运朝?其实你只是在替他们清理祭坛周围的杂草。”
李文没回应。他转头看向罗盘,青铜表层的星纹正微微发烫。他记得于吉曾说过,这罗盘不只是指引方向的工具,更是残缺星图的容器。如今那些纹路竟自行蠕动起来,仿佛与帛书产生了共鸣。
“把所有残卷摊开。”他说。
亲兵依令行事,七片竹简、两卷帛书并列摆齐。云姬强撑起身,走到桌前,以指尖引导空间之力,将每一段断裂的文字缓缓对齐。过程中,她几次晃了一下,都被李文伸手扶住。
“不必勉强。”他说。
“我能撑住。”她摇头,“这些文字……它们在排斥阅读者。不是普通的加密,是带有意志的封印。”
于吉突然插话:“所以不能用脑子硬解,得用‘生’去碰‘死’。”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低声念起《万物生长》的残诀。声音不高,却让屋内空气变得温润。植物精灵感应到气息,纷纷聚拢,在案上形成一圈淡绿光晕。随着咒语推进,那些原本晦涩难辨的字符竟开始缓慢重组。
李文盯着其中一句,逐字读出:“待封神台启,引九渊气运倒灌,重铸天轨。”
“倒灌?”他皱眉,“气运本该向上通达,为何要倒流?”
于吉抬头看他:“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秩序,是逆转。上古天庭崩塌时,气运散入万界,成就众生自由。而他们想要的是——把所有世界的命脉抽回来,重新熔成一条铁链,套在所有人脖子上。”
云姬补充:“而且他们不需要新的规则。他们要的是旧神归来,恢复绝对统治。”
李文沉默。他想起天机子最后跪坐在焦土上的模样,眼中无光,法力尽废。那人一生追求掌控星辰,却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机阁只是刀。”他说,“真正握刀的,是这个归墟会。”
于吉点头:“而且他们布局极深。你看这星图标注的时间节点——三年前你西迁,五年前进军河西,七年前觉醒天赋……每一个重大决定,都被记在这份计划里,标注为‘进程正常’。”
李文瞳孔微缩。
“他们知道我会做什么?”
“不止知道。”于吉冷笑,“他们还在推你往前走。因为你做的事,正好帮他们扫清障碍。你打服西域小国,他们少几个麻烦;你建封神台凝聚气运,等于给他们准备好燃料。”
云姬忽然指向帛书末尾一行小字:“这里提到了‘执礼之人’。”
“什么意思?”
“祭祀需要主持人。”她声音冷静,“他们需要一个能开启封神台、汇聚诸天气运的存在。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威望、实力和合法性。而你——正是他们选定的祭司。”
屋内一时安静。
李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种过田,握过剑,签下过无数屯田令,也曾在战场上托起即将崩塌的阵眼。他曾以为自己是在开辟新路,可现在看来,也许只是走在别人早已铺好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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