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奴的手还停在门边，听见李文那句问话，转过身来，眉心微皱。他没答，只是等着。
李文没看窗外，也没动案上的罗盘。他缓缓站起身，将三枚玉简从袖中取出，放在桌角。其中一枚泛着淡淡青光，是昨夜科学院刚送来的原始记录。
“人说谎时，总觉得自己藏得深。”他声音不高，“可越是用力掩盖，破绽就越容易露出来。”
赤奴眼神一动，似有所悟。
李文不再多言，抬步朝外走。脚步沉稳，袍角轻摆。亲卫已在廊下候着，见他出来，立刻跟上。一行人直奔议事厅。
天色尚早，但大殿前已聚了不少人影。诸侯使臣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冷笑不语。流言早已传开——“九鼎一起，万民为奴”“李文欲借盟约收天下气运于一身”，甚至有人说曾在密室亲耳听他讲：“诸邦不过踏脚石，待我登顶，自可弃之”。
这些话像风一样刮遍长安城。
李文踏入大殿时，议论声未断。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走到高台中央，亲手将三枚玉简插入浑天仪底座。机关轻响，穹顶浮现出一道灵光投影。
“这是昨夜截获的对话。”他说，“来源清晰，时间可查。”
音波扩散，众人听得真切：
“……只要把‘踏脚石’那句话放出去，至少能拖住三个州……南阳那边已经准备好玉简副本，今晚就能送到冀州侯手里……”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一名中原士族代表猛地站起：“此音真假难辨！焉知不是你设局陷害？”
李文点头：“你说得对。单凭一段话，确实不足为信。”
他转向李守诚：“请族老出列。”
李守诚拄杖上前，神情肃然。
“济世堂近三年援助记录，请当众宣读。”
老人翻开竹册，逐条念起：某月某日，向乌桓输送耐寒麦种三千斤；某月某日，派遣两名植物精灵协助楼兰修复盐碱地；某年春，为陇西疫区免费提供百亩灵粟苗……
一条条数据报完，不少边陲小国的使臣脸色变了。
李文接着调出星轨推演图。画面流转，显示出各诸侯领地在未来十年内的资源增长曲线。线条清晰，分配比例公开透明。尤其令人注目的是，越偏远、越贫瘠的地区，增幅越高。
“你们的地利本难通中原。”李文指着图说，“如今却能借通道直连三十七界粮源。这叫奴役？还是赋能？”
乌桓首领霍然起身：“我族三年前饿死七百人，去年靠西域种子活了整村百姓。若这是奴役，那我宁愿被奴役一辈子！”
众人侧目。
楼兰使者也站了出来：“我们签盟约，不是为了谁称王称霸，是为了活下去。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共御外敌？”
李文看着他们，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燕地幕僚冷声道：“说得再好听，终究是你一人掌控通道开关。今日你能给，明日就能收。谁能保证你不翻脸？”
殿内又静了下来。
李文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展开。
画上是一座粮仓，歪歪扭扭写着“天下粮仓”四个字，角落还有个孩童署名。
“这是赵元衡之子八岁时画的。”他说，“当年挂在济世堂展览，我见过三次。他还跟我说，长大后要让每一寸土地都长出金穗。”
他顿了顿：“昨天，他父亲派人送来一封信，说要焚书退盟。今天早上，我让人把这幅画和一包粟米种子送去了他府上。那是他们家乡三十年前绝迹的老品种，精灵复育出来的。”
全场寂静。
“我要的从来不是谁低头。”李文声音低了些，“是让你们记得，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环视众人：“你们怕的不是我掌权，是怕跟不上变化。可乱世从不等犹豫之人——今日你退一步，明日敌进十步。匈奴不会因为你退出就放过你，荒年也不会因为你闭眼就停止收割。”
一名陇西诸侯忽然开口：“若真接入通道网络，我那一州十年内能增产多少？”
“四成以上。”李文答得干脆，“前提是你们愿意投入第一批种子，并配合建立本地精灵培育点。”
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又有几人陆续发问，李文一一作答。没有回避任何尖锐问题，也没有夸大承诺。说到技术细节时，甚至主动指出风险所在：跨域通道不稳定、初期产量波动、需专人维护等。
赤奴站在侧阶，手按刀柄，目光扫过四周。他看到好几个原本态度强硬的使臣，此刻都在低声商议，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抵触。
李守诚趁势上前，与几位老友低声交谈。不多时，三人联名表态：愿继续推进盟约签署程序。
李文没有立刻宣布结果，而是走到浑天仪前，启动最后一项验证。
“诸位可知，为何南阳侯的人要选在这个时候放话？”他问。
无人应答。
“因为他们知道，盟约一旦成立，他们的勾结路径就会被切断。”他调出气运流向图，“看这里——有一条隐秘支线，正连接北境某部族营地。他们在卖消息，也在等外援。可若九鼎立起，全域气运联网，这种暗线会在十二个时辰内自动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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