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边缘那道细痕在晨光下泛着冷意,李文的手指停在杯壁半瞬,随即缓缓收回。他没有碰那口茶,只是将杯子轻轻推到案角,袖口微动,一缕几乎不可察的绿意自指尖掠出,顺着桌腿滑入地缝。
几息之后,神识中传来细微震颤——是藤蔓精灵残存的警示。
“腐心棘。”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神未变。
殿内气氛尚稳,诸侯们仍在低声议论昨夜之事,有人端起面前热茶欲饮。李文轻咳两声,左手不动声色地拂过腰侧罗盘,右手抬袖掩唇,目光扫向赤奴。
赤奴立刻会意,不动声色靠近左侧几位正要举杯的使者,假作行礼,肩背微沉,顺势撞上其中一人手肘。茶水泼洒而出,瓷杯落地碎裂,热液溅湿了地毯。
“失礼!”赤奴朗声道,语气却无慌乱。
众人转头,尚未反应,忽听右首方向一声闷响。一名小国使臣猛然从席位滑落,双臂抽搐,嘴角溢出青沫,脖颈处浮现出淡紫色纹路,如蛛网蔓延。
“来人!快叫医官!”有人惊呼。
第二人倒下时,恐慌已如潮水般扩散。几个随从扶住主子,却发现他们四肢僵硬,呼吸急促,眼白泛灰。有人试图起身离席,却被同僚死死拉住。
“别走!谁知道外面有没有毒?”
“是不是李文设的局?他刚才就没喝!”
混乱中,一道身影从殿角缓步走出。黑袍覆体,左臂空荡垂落,仅剩右袖翻卷如翼。那人面庞枯瘦,双目深陷,唇角却带着一丝冷笑。
是呼衍枭。
他站定于大殿中央,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诸位莫慌!此乃西域奇毒‘腐心棘’,三息入经、五息断脉,若无解药,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人群静了一瞬。
“但我知道是谁下的毒。”他缓缓抬头,目光直指高台,“正是那位号称仁义治世的李公子——他早年曾在敦煌试种噬灵花,图谱藏于济世堂暗阁。如今盟会将成,他怕诸国联手反制,便借饮食投毒,意图铲除异己,独掌气运通道!”
“胡说!”赤奴怒喝,一步跨前。
呼衍枭不为所动,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竹简展开:“这是我在北境巫祠遗址所得,上面清楚记载了李文与毒草培育的关联记录。更有他亲笔批注:‘以毒控粮,可慑不服者’!”
几名原本动摇的诸侯脸色骤变。
李文依旧立于高台,神色未动。他抬手示意赤奴稍安,随后召来济世堂医官:“取净水银盆一只,再拿一片雪露叶来。”
医官连忙照办。
银盆置于石案,清水澄澈。李文亲自接过叶片,那是由植物精灵培育的昆仑特有种,通体莹白如霜。他将叶尖浸入水中,片刻后,水面腾起一抹紫烟,袅袅升腾,气味刺鼻。
“确为腐心棘无疑。”医官颤声道,“此毒遇雪露叶则生紫焰,百试不爽。”
呼衍枭冷笑:“证据就能洗清罪名?那你告诉我,谁有本事炼这种毒?除了我匈奴大祭司,还有谁能掌握幽骨沼的秘方?”
李文终于开口:“你说得对。这毒,的确只有你们的人能炼。”
他转身看向赤奴:“少主,我记得你提过,你们羌族圣地曾遭外敌入侵,守灵长老被害,冰髓根被盗。那是哪一年的事?”
赤奴咬牙:“三年前冬月。凶手屠尽十二名护药长老,抢走圣根。当时我们追查线索,最后指向一人——呼衍枭!”
“原来是你!”有人低呼。
“荒谬!”呼衍枭厉声打断,“凭几句旧事就想定罪?现在人已经中毒,你们救得了他们吗?等他们都死了,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李文没答话,只轻轻拍了拍腰间罗盘。
刹那间,殿外风声骤起,数十道绿光破空而至,自屋顶天窗鱼贯而入。那些是半透明的矮小身影,身披麦穗编织的斗篷,肩扛小巧药囊,脚踩轻盈藤枝,落地无声。
禾灵使来了。
它们排成整齐队列,迅速奔向中毒者身边。一个精灵蹲下,打开药囊,取出一颗晶莹种子按入患者眉心;另一个则撕开衣襟,在其胸口画出绿色符纹,口中发出低微嗡鸣。
“它们不会说话。”李文平静道,“但它们记得每一株救过人的草药,也认得每一种伤害生命的毒素。这是我种下的第一片麦田孕育出的孩子,它们天生懂得如何疗愈。”
有人亲眼看见,一名昏厥的使者手指微微抽动,青紫逐渐褪去,呼吸恢复平稳。
“真的……有效?”一位老诸侯喃喃。
呼衍枭脸色铁青,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枚黑色短笛,就要吹响。两名忠于联盟的武士见状扑上,将其左右夹击。短笛落地,咔嚓折断。
“你还想召唤什么?”李文看着他,“更多死士?还是藏在城中的毒源?”
“你以为这就完了?”呼衍枭仰头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毒已入城,水源、粮仓、驿馆……处处都有我的安排。你救得了一个会场,救得了整座长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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