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停在玉门半寸之外，指尖能感受到那层古老封印的微弱震颤。刚才藤桥崩裂时的下坠感还残留在四肢，呼吸略显滞涩，但他没有收回手。
赤奴靠在右侧石壁，左手拄矛，右肩伤口不断渗出暗红血迹，顺着臂膀滑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滩。他咬着牙，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那扇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声：“开啊……再推一下。”
云姬盘坐在后方，双手被植物精灵缠绕着托起，十指仍在渗血，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却忽然轻声道：“门在等他一句话。”
李文没动，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十六年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中原饥民啃食树皮的模样，西域第一片药田破土而出的清晨，边关将士吞下丹丸后撑起身子继续执戈的背影，还有那些因疫病夭折却无药可救的孩子们。
他不是为了长生，也不是为了凌驾众生。他要的，是从根上让这片天地不再有人因贫病而死。
掌心贴上门板的瞬间，一股温润气息自玉面蔓延而上，像是有谁在门后轻轻回应。整扇门无声向内滑开，没有轰鸣，也没有光芒乍现，仿佛它本就该在此刻开启。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不浓烈，却直透识海，让人神志一清。
玉室不大，四壁空无一物，唯中央有一座青玉台，台上浮着一枚青铜小鼎，鼎身刻满细密纹路，隐隐与李文怀中的罗盘产生共鸣。穹顶之上，九颗星点缓缓流转，投下淡金色光束，正落在玉台之上。
他迈步走入，脚步落下时，身后玉门悄然合拢。
“守好这里。”他只留下这一句，便走向玉台。
刚踏上台阶，眉心猛然一痛，像是有针刺入脑海。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汝欲执万药之权，凭何？”
声音不带情绪，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文站定，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按在胸前罗盘上，引动体内残存的气运之力，同时唤出一株稻谷精灵。它跃至空中，轻轻一抖，洒下点点绿光，那是这些年它在西域耕种所结出的第一批灵米影像——饱满、温润、带着滋养生命的气息。
他又召出荆棘盾卫，让它展开背部护甲，露出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玉门三年，未失一人。”那是边军记录的守城功勋。
最后，他让所有植物精灵列队于身后，齐齐低头，如同朝拜。
这不是炫耀，是陈述。
他用行动告诉这道意志：我所走之路，不在山巅，而在田垄之间；我不求飞升，只愿人间无疾苦。
片刻寂静。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再问，若得丹道，可敢以身为炉，炼尽天下毒瘴？”
李文抬头，眼神清明：“敢。”
“可愿耗尽寿元，只为续他人一息？”
“愿。”
“可忍亲友亡故而不私用延命之丹？”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若天下皆活，一人独长生，又有何意？”
话音落下，玉台上的青铜小鼎突然震动起来，鼎盖自行掀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贯李文眉心。
剧痛袭来。
海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识海——药材配伍、火候掌控、经脉引导、天地药气感应、甚至跨越境界的逆天丹方……无数口诀、图谱、经验在他脑中炸开，几乎要撕裂神识。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玉台上，但仍挺直脊背，双手紧握罗盘，借其稳定心神。植物精灵纷纷围拢，将生命气息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勉强维持他的清醒。
金光越来越盛，整个玉室化作一片流动的金色海洋，符文环绕周身，每一枚都代表一道失传已久的丹法真义。
赤奴看得心头发紧，握矛的手青筋暴起，却不敢上前一步。他知道，此刻任何打扰都可能让李文神识崩毁。
云姬依旧闭目，但她感知到空间波动趋于平稳，反而更凝重：“他在对抗什么……不是外力，是自己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的确如此。
《上清丹诀》前七层他早已掌握，但这完整传承远超想象。第八层“化药归元”，第九层“点灵成丹”，第十层“以世为炉”，每一层都颠覆认知。尤其是最后一式“众生共命丹”，竟要求施术者割舍自身命源，换取百里之内伤病者同愈。
这已非修炼，近乎献祭。
李文牙关紧咬，额头渗出血丝，但他仍在梳理，在分类，在理解。他用“万物生长”神术构建思维脉络，将庞杂知识分门别类，如同耕田一般，一垄一垄开垦荒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金光骤然收敛。
所有符文沉入识海深处，融为一片静谧的星河。李文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火焰燃起，又似有药香流转，更有星辰轨迹在瞳孔间轮转不定。
他坐在玉台上，气息平静，但整个人仿佛变了。
不再是那个依靠天赋与谋略步步为营的年轻人，而像是一座沉睡已久的药山终于苏醒，内蕴万千生机。
“成了？”赤奴低声问。
云姬微微点头：“传承已合，但他还没完全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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