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的刹那,李文的手已经按在了木剑柄上。
他没有抬头看天,也没有回头确认云姬的状态,只是将体内最后一丝愿力顺着剑身导入大地。一圈淡绿色的波纹自剑尖扩散而出,像是水面上被风吹皱的影子,迅速覆盖了阵眼周围的区域。那层由小麦精灵勉强维持的绿膜应声而起,贴着地面延展成环形屏障,虽薄如蝉翼,却在残魂金芒暴涨的瞬间挡住了第一波能量冲击。
雾状的残魂正在收缩,原本散乱的轮廓逐渐凝实,金色光点在其核心处汇聚,仿佛一颗即将点燃的星火。它没有发出声音,但整个祭坛的空间都在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随时可能撕裂。
“云姬。”李文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沙。
她还在原地盘坐,眼皮猛地一跳,随即睁开。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银线般的微光——那是空间感知被强行唤醒的征兆。她没说话,双手已在胸前交叠,指尖微微发颤,掌心相对,缓缓拉开。
三尺之外,空气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一道细长的裂痕凭空浮现,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蛛网般蔓延。她的鼻腔渗出血丝,顺着唇角滑下,但她没有抬手去擦。双掌猛然合拢,一声极轻的“咔”响从虚空中传来,像是锁扣闭合。
八条半透明的链状光影从裂隙中探出,缠绕向残魂四周,彼此交错,最终形成一个封闭的环形牢笼。地面随之升起一道晶壁,通体如冰却不见寒气,将残魂牢牢围困其中。
禁锢完成的瞬间,残魂猛地撞向晶壁。
轰——
一声闷响,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震在人心口。晶壁表面荡开一圈涟漪,裂缝一闪即逝,又被某种柔和的力量悄然弥合。云姬身体一晃,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身前的沙地上,溅出几朵暗红的小花。
李文眼角微缩。
他知道她撑不了太久。这种程度的空间封锁,每一次动用都是以精魄为引,伤及本源。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微光的符纸——那是由百株小麦精灵共同凝结的“生息符”,蕴含最纯粹的生命愿力。他快步上前,将符贴在晶壁最薄弱的一角。绿光渗入,裂缝停止扩张,晶壁重新稳定下来。
远处风沙卷动,西北方向的沙尘中有某种频率极低的震颤传来,像是脚步,又像是咒语的余音。李文眉头一沉,知道有人正试图干扰封印。
但他不能退。
他转身走到云姬身边,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再撑十息。”
云姬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她抬起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纹路,指尖带血,那痕迹竟悬浮不散,渐渐显现出一段残缺的星图轮廓。随着她最后一丝灵韵注入,晶壁骤然亮起,光芒如潮水般涌动,残魂的动作明显迟滞,连那团金芒都黯淡了一瞬。
“够了。”李文伸手扶住她肩膀,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他不再多言,站起身,走向晶壁边缘。
越靠近,压迫感越强。还没踏入禁锢范围,他的视线就开始模糊,眼前景象不断切换——断旗插在尸堆之上,战马踏过孩童的躯体,火焰吞噬村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不是幻觉,是残魂残留的战场记忆,是它一生杀伐所积累的意志冲击。
李文闭眼。
他想起西迁路上那个饿死在母亲怀里的婴儿,想起敦煌城外跪着求粮的老农,想起玉门关下那些背着干草修补城墙的百姓。他们没有名字,但他们活着的时候,曾对着他笑过。
腰间的木剑轻轻一震,发出低鸣。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
一步跨出,踏入禁锢圈内。
晶壁在他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气息。残魂悬浮在中央,金芒流转,像是在审视这个胆敢闯入的凡人。
李文站在距离它不足五步的地方,直视那团光芒的核心。
“你曾为战而生,亦因战而亡。”他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我阻血祭,并非毁你威名,而是不愿你沦为他人棋子,重演当年惨剧!”
话音落下,残魂剧烈震颤。
晶壁再次出现裂痕,云姬闷哼一声,嘴角又有血迹溢出。李文不动,依旧站着,目光未曾偏移。
“你记得那些死在你刀下的人吗?”他继续道,“也记得那些死在战火中的无辜者吗?若你还有一丝清明,就该明白——真正的战神,不该被封印在这片焦土,更不该被人用邪术唤醒,去做一场毫无意义的屠杀!”
残魂的金芒忽然收缩,像是受到了某种触动。
它缓缓转动,面向李文,那一片混沌的光影中,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铁甲覆面,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怒火与悲怆的眼睛。
“你说……守护?”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像是从千军万马的尽头传来,“可这世间,谁又能守得住?我守边疆,国灭;我护百姓,城陷;我忠于王命,却被献祭于此……你说的仁义,不过是弱者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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