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客厅彻夜灯火通明。
灯光如昼,映得博古架上的白瓷茶具泛着温润的光。
那是一套母亲生前最爱的器物,素胎青釉,线条极简,却蕴着千年宋瓷的风骨。
十八年来,它被尘封在阁楼角落,如同苏倾月被掩埋的身份。
而今,她亲手将它们一一擦拭干净,重新摆上家族正厅的核心位置——壶嘴朝向大门,寓意“迎归”。
不是乞求接纳,而是宣告归来。
她指尖轻抚过那只最小的茶杯,那是幼时母亲为她定制的。
据说她三岁就能分辨七种水温,五岁已能背出《茶经》全文。
师父曾说:“你娘留下的,不只是血脉,还有规矩。”如今,她要以这套茶具,重立苏家的规矩。
七张请柬静静躺在檀木托盘上,墨迹未干。
收件人皆是当年签署《清源计划》密档的权贵家属——文化部副部长周维舟之妻、军区某高官遗孀、商界巨头李氏掌权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有一双推波助澜的手,将无数无辜孩童送入地狱。
落款无名,仅一行小字:“请您来喝一杯不掺假的茶。”
林院士站在宴会厅中央,额头沁汗。
他身后,整面墙的光影系统正在最后调试。
这不是普通的投影,而是基于量子神经网络构建的沉浸式记忆回溯场。
每一盏灯亮起,便是一位母亲的脸——她们或苍老、或憔悴、或早已在绝望中离世,但眼神无一例外,都死死盯着这片本该属于她们孩子的世界。
“数据链已闭环。”林院士低声对苏倾月道,“只要有人踏入宴会厅,系统就会自动匹配其生物信息,触发对应影像。他们看到的,不会是控诉,而是亲眼‘经历’那些母亲失去孩子那一刻的痛。”
苏倾月点头,目光扫过四周。
空气中仿佛已有硝烟弥漫,但她神色依旧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温柔得令人心悸。
翌日清晨,天光初破。
黑色迈巴赫破开晨雾,直抵苏宅正门。
门卫尚未反应过来,车门已打开,傅司寒走下车,一身玄色高定西装,肩线笔直如刃。
他没有走侧门,没有等候通报,而是径直穿过庭院,踏上主阶。
宾客尚未至,厅内已有数位苏家长辈就座。
见此一幕,众人皆惊。
按惯例,联姻对象登门,当由管家引路,行礼寒暄,何曾有人如此强势直入?
更令人震骇的是,他步入正厅后,并未行客礼,反而单膝微蹲,动作沉稳却不失敬意,将一枚古玉印章轻轻置于案上。
玉印通体墨绿,雕九龙盘柱,底刻四字:傅氏诚信。
“傅氏愿以百年声誉为保,支持苏小姐发起公民听证。”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落,“所有证据公开流程,由我集团法务全程监督,国际媒体同步直播。”
满堂死寂。
这已不是简单的站队,而是政治意义上的宣誓效忠。
傅氏从不介入豪门私斗,更不屑于为谁“出头”。
可今日,傅司寒竟以家族信印为押,公然脱离传统联姻框架,转为与苏倾月缔结同盟。
一位苏家叔公颤声开口:“傅总……此举太过……”
“过?”傅司寒抬眸,冷光掠过全场,“若沉默才是常态,那我今日,便来破这个例。”
他转身望向楼梯口。
苏倾月正缓步走下,一袭素白旗袍,发间只簪一支银蝶。
她眸光淡淡,落在那枚玉印上,又缓缓抬起,看向他。
“值得吗?”她轻问,声音如风拂竹。
他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眼底深处那一层压抑多年的孤绝与疲惫。
“若不护你昭雪,”他说,嗓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我这双眼睛,也不配再看这世间清明。”
空气凝滞了一瞬。
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偏厅走出。
是小念。
她赤着脚,手里紧紧攥着一幅画,一步一步,走向人群中央。
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敢动。
她太瘦弱了,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可此刻,她的脚步却坚定得如同行军。
她在苏倾月面前停下,举起画。
画上有七个女人,手拉着手,站在山巅。
脚下,是碎裂的钟楼,残垣断壁间,藤蔓疯长,缠绕着锈蚀的齿轮与锁链。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微光。
她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蓝布裙的女人,嘴唇微微颤抖。
然后,清晰地,三个字,响彻寂静的大厅:
“我——娘——亲。”
全场骤然一静。
林院士猛地站起,眼中泛红:“语言中枢……活跃度已达正常水平!‘心墟共鸣’成功逆转了静默素的神经抑制效应!她……她真的听见了那些声音!”
苏倾月蹲下身,将小念轻轻抱起。
小女孩不再畏缩,反而主动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喃喃一句:“姐姐,妈妈们……都醒了。”
她抱着她,一步步走向主位。
那里,原本空着的椅子,是母亲生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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