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倾泻在云南边境的拉祜族村寨上空,整座山谷仿佛被黑云吞噬。
祠堂前的火塘早已熄灭,只剩青烟在雨中挣扎升腾,像一缕即将断绝的呼吸。
苏倾月跪坐在神龛前,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粗布长裙已被泥水浸透,紧贴着她冰冷的皮肤。
她的手指死死扣住鼓面那道裂痕边缘,指尖渗出血丝,混着雨水蜿蜒而下。
鼓片金光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明灭都牵动她心脉剧痛。
皮肤下,星河般的纹路正缓缓浮现,从手腕蔓延至脖颈,那是“心墟”过度激活的征兆——她的意识正在剥离,灵魂与身体之间的链接正被强行撕裂。
林院士的声音透过加密耳麦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现在的状态等于直接燃烧神经元!再持续两小时,可能永久丧失自我认知!苏小姐,这不是牺牲能换来的胜利,这是毁灭!”
她闭了闭眼,睫毛上凝着雨珠,唇角却扬起一抹极轻的笑。
“那就让他们记住我最后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然张口,一声清越的音阶破喉而出——不是唱,而是以声为刃,直刺天地寂寥!
那声音穿透雨幕,撞向山壁,又反弹回来,与孩子们三日来反复练习的五声音阶悄然共振。
十几个孩童围在祠堂檐下,虽不知其意,却本能地跟着哼唱,稚嫩的嗓音汇聚成一股纯粹的声流,缓缓注入破损的雷音鼓。
可鼓片只是轻轻震颤,金光依旧摇曳不定。
差一点……还差一点。
苏倾月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能感觉到,“心墟”正在疯狂运转,亿万情绪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有恐惧、有委屈、有不甘,更有深埋于土地之下的呐喊。
这些声音本该汇成洪流,点燃第七灯,完成七灯同燃的终极仪式。
可为何……无法共鸣?
就在她几乎要被反噬之力拖入深渊时,腕间通讯器突然震动。
傅司寒的声音冷峻如铁:“信号干扰已清除。沈知衡的芯片失效,幕后操控链断裂。”
她心头一松,随即又是一紧。
干扰断了,为何仪式仍不成立?
刹那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她骤然睁大的双眼。
投影仪上,原本静止的第七灯坐标忽然跳动起来——红色光点急速偏移,跨越国界,最终定格在京都某处:京都儿童心理干预中心。
她瞳孔骤缩,脑中电光石火闪过无数片段——那个总是蜷缩在角落的小念,从不开口说话,只会用蜡笔疯狂涂画,画完便撕得粉碎;她在视频连线时无意间触碰到“心墟”的波动,曾让远在千里的服务器集体震颤;她撕碎的每一幅画,线条杂乱却暗合《天音阵》的原始谱系……
原来如此。
不是位置错了,是载体错了。
第七灯从未存在于某个村落,它一直寄宿在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灵魂里。
小念,那个被认为“不合格”的自闭症女孩,才是真正的共鸣核心。
她无法言语,却用最原始的情绪在呐喊;她看似封闭,实则心灵比任何人都更贴近“心墟”的本质。
苏倾月浑身一震,冷雨打在脸上,竟觉滚烫。
她终于明白,所谓“点燃”,从来不是靠技术、不是靠仪式,而是唤醒那些被压抑到无声的呐喊,让最痛的灵魂发出第一声啼鸣。
而现在,那声啼鸣,正卡在小念的喉咙深处,等待一个引路人。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拨通卫星电话,声音沙哑却坚定:“桑吉活佛……我需要您入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只有一声悠长的诵经声轻轻响起,仿佛来自云端。
雨势未歇,雷声滚滚,祠堂内的雷音鼓忽然发出一声低鸣,裂痕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金线缓缓延伸,宛如命运之笔,正悄然书写终章的序曲。
而在千里之外的傅氏总部,传真机突然自动启动,一张泛黄纸页缓缓吐出,上面是苍劲笔触绘就的古老符号,边缘还沾着香灰痕迹。
林院士冲进指挥室,一眼瞥见那张图,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失声惊呼——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无尽的倾泻之声。
云南山寨的祠堂前,雷音鼓裂痕中的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星河逆流,贯穿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苏倾月跪在泥水中,唇角溢出一缕血丝,意识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可她仍死死咬住最后一口气——她不能倒,至少,在小念发出第一声“声音”之前,她绝不能倒。
卫星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桑吉活佛低沉而安详的声音传来:“我已入梦。”
三分钟后,老僧从禅定中惊醒,额间布满冷汗,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支狼毫笔。
他未睁眼,仅凭记忆在黄纸上挥毫泼墨,一道道古老符文跃然而出,繁复到近乎禁忌——那是雷音鼓完整的第七面图腾,是千年传承从未示人的真实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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