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还在沉睡,地铁通道深处却亮着一束微弱的光。
小芸蜷在角落,怀里紧抱着那台屏幕裂了缝的手机,耳机里一遍遍播放着昨日电检对比视频——左边是“金缕阁”认证修复师的作品,线条工整如印刷品;右边是苏倾月的临本,在紫外线下竟浮现出层层奔涌的原始笔意,像山河在呼吸,像灵魂在咆哮。
她盯着那画面,指尖发抖。
不是因为震撼,而是羞耻。
十八岁开始卖画为生,她在景区摆摊十年,画的全是“标准山水”:老师教过,游客喜欢什么就画什么,要平、要顺、要没有棱角。
她照做了,笑得讨好,笔也讨好。
可此刻她才明白,那不是艺术,那是投降。
“我不是不会画真的山河……”她嗓音沙哑,“我只是不敢。”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冷风裹着雨水灌进通道,她猛地站起身,手机滑落在地也顾不上捡。
她冲进雨幕,脚步踉跄却不停歇,像被什么力量拽着往回跑。
出租屋门一推开,她直奔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画箱,掀开时扬起一片陈年霉味。
毛笔硬得像铁,颜料干成石块。
她不管,拧开水龙头,任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冲刷,把残渣混着雨水调成墨浆,抓起一张废纸就往墙上贴。
落笔那一刻,她哭了。
不再是温顺的披麻皴,而是撕裂般的斧劈皴!
不再是柔和晕染,而是跳跃如雷火的焦墨点!
她画的是胸中郁气,是这十年低头换来的憋屈,是一次次被人说“你这种野路子不配参展”的刺痛!
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只知天快亮时,手指已冻得发紫,纸上却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气势——苍茫、桀骜、不肯低头。
她颤抖着打开直播平台,录下全过程,标题只写了一句:“我不是废物,我只是不肯装瞎。”
按下发送。
三小时后,十万手工博主自发转发,话题#撕开标准山水#冲上热搜榜首。
评论区炸了——
【我也是美术生,当年老师说‘情绪太重’会被扣分……】
【昨天看了苏老师的临本,我才懂什么叫活着的画!】
【他们让我们画死的东西,还说是传承?放屁!】
与此同时,苏家老宅。
晨光未至,佣人送来一个匿名包裹,外层裹着旧报纸,边角已被雨水泡皱。
苏倾月坐在窗边拆开,一本虫蛀严重的古籍静静躺在其中——《墨理通玄》残卷,明代画论孤本,曾被列为禁书。
她指尖轻抚封面,忽觉不对劲。
翻至夹页,一行蝇头小楷浮现眼前:“守帧堂·柳氏居·西市巷七拐”。
字迹苍老却有力,墨色新旧参半,显然是近日所加。
她眸光一凝。
昨晚心渊徽章曾震动三次,皆指向城西方位,她以为是数据波动,原来是有意召唤。
两小时后,她换上素色棉布裙,未施粉黛,独自踏上通往老城区的石板路。
雨后的青砖泛着湿光,巷子深得仿佛走不到尽头。
终于,一块褪色匾额悬于门楣之上:“守帧堂”三个字几乎被苔痕掩尽。
她抬手轻叩三下。
良久,木门吱呀开启一条缝,一位白发如雪的老妇立于门后,眼神浑浊却锐利,像是能穿透皮囊看进骨血。
柳婆婆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脉门处,动作竟似诊病。
“你能听见画说话吗?”老人声音低哑,如风吹枯叶。
苏倾月心头一震。
这不是试探,是验证。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眼,心渊之力悄然运转。
刹那间,耳边响起无数细碎声响——老宅梁柱间的松烟味在低语,墙角残破画卷在呻吟,甚至门外那株百年槐树也在叹息。
她睁开眼,轻轻点头。
“嗯。”
柳婆婆瞳孔微缩,随即侧身让路:“进来吧。你是三十年来,第一个听得见的人。”
密室内尘封多年,空气凝滞如胶。
老人从暗格取出一只乌木匣,打开后,一卷泛黄手札静静安卧其中,题签为《沈氏画评真本》。
“这是宋代沈知衡亲笔原稿。”她语气沉重,“后来朝廷编修《画谱》,他删去‘气韵生动’为首条,改为‘形制合规’。从此,千年文脉断了一半。”
苏倾月接过手札,指尖触到纸面瞬间,徽章猛然灼热——幽蓝数据流自动解析,竟发现其中隐藏着一套失传的“听画术”,正是唤醒古画灵性的关键法门。
她终于明白,为何只有极少数人能感知艺术中的生命。
这不是天赋,是传承被刻意斩断。
而今夜,有人想让她成为下一个被抹除的名字。
白天,发布会现场闪光灯如暴雨倾盆。
孙策展人站在台上,神情悲愤:“我们掌握确凿证据!AI追踪显示,苏倾月多次深夜靠近原画,用手直接接触绢面,并吸收不明能量波动!她不是修复者,她是文物的吞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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