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醒了。”她压低声音,“刚才去帐篷里看他,烧得厉害,说胡话。”
帐篷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玻璃罩上结满水汽,光影摇曳如鬼影晃动。
赵明远蜷缩在羊皮毯里,额头敷着的湿毛巾早冻成了硬壳,嘴唇干裂得渗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痰音。
方清远伸手探他额头,烫得惊人,掌心几乎被灼伤。
技术员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别信……他们说的……九缺……”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身体抖得像筛糠,咳出的飞沫落在毯子上,留下几点猩红。
“他之前昏迷时说德语。”林慧真站在帐篷门口,影子被灯照得细长,投在雪地上如同一道裂痕,“你听见的,‘七天’。”
方清远没说话。
三天前在兵站,这个戴眼镜的技术员还在笑眯眯地调试电台,说自己是从上海来的测绘专家。
可现在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圆,像朵开败的墨菊。
“我守着他。”林慧真解下军大衣盖在赵明远身上,转身掀帘而出。
寒风吹乱她的短发,她拢了拢领口,朝柴堆走去添了几根枯枝。
半个钟头后,她端着搪瓷缸回来:“姜汤,喝两口暖着。”
方清远走出帐篷时,风正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刺得脸颊生疼。
不远处,伊万的身影在松树下晃动,电台的天线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他猫腰凑近,听见电流杂音里传来短促的滴答声——摩尔斯码。
“……沙姆巴拉计划启动。轴心已稳定。样本已获取……”
沙姆巴拉计划。
方清远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这是纳粹当年在西藏的代号,他在秘字一号的档案库里见过。
伊万发完报,划亮一根火柴,纸条在火焰里蜷成黑蝶,他盯着灰烬落地,眼神像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
大约丑时三刻,营地陷入短暂死寂。
方清远刚合眼,忽然听见雪地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抬头望向东方,天边已有灰白,离破晓不过一个时辰。
——原来自己竟迷糊了近半个钟头。
他屏息靠近,看见赵明远裹着毯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前蹲下,膝盖上放着块炭条,正在快速划拉。
岩石表面逐渐浮现出图案:一个圆环套着六芒星,周围九个小点,像九颗散落的星子。
画完后,赵明远盯着图案发呆,喉结动了动,突然抬起脚,将岩石上的痕迹踹得粉碎。
碎雪飞溅时,他抬起头,月光正好照亮他的眼睛——那里没有焦距,像两口干涸的井。
“赵技术员?”方清远出声。
赵明远猛地转身,毯子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胸口别着枚银色徽章——方清远眯起眼,那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飞鹰标志。
“我……我睡不着。”赵明远弯腰捡毯子,声音发颤,“想……想活动活动。”他抬头时,眼神又变得浑浊,像刚从深水里浮上来,“方组长,几点了?”
方清远没回答。
他望着赵明远走回帐篷的背影,忽然注意到雪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比赵明远的鞋印大两码,步幅开阔,靴底带有菱形防滑纹,泥中还残留一点油渍,像是摩托车靴留下的。
黎明来得突然。
方清远被林慧真摇醒时,雪已经停了,天空像块被血浸过的绸子,东南方的云层里,一轮暗红的光团正缓缓升起,形状像只竖立的眼睛。
“赤瞳现世。”洛桑仁波切站在雪地里,法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九缺将满……我们必须在第七日前找到剩下的石碟。”
方清远握紧剑柄,剑鞘上的七星纹路硌着手心,冰冷的金属感让他清醒。
他望向群山深处,那里的雪线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紫,像被血泡过的棉花。
林慧真走过来,递给他块冻硬的压缩饼干:“电台修好了,能联系到最近的兵站。他们说三天后派马队来接。”
三天。
方清远嚼着饼干,冰渣子扎得舌头生疼,口腔内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想起昨夜赵明远画的符号,想起伊万烧的纸条,想起脐室里那句“轴心永不休眠”的德文。
风从山谷里吹过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不只是松枝燃烧的气息,还混着某种皮肉炙烤后的腥腻气息。
他心头一凛,眼前竟闪过一幕幻影:火焰中,一张泛黄的人皮正在蜷曲碳化,上面血红的经文如同活虫般扭动挣扎……
幻象一闪即逝。
百里外的隐秘山谷深处,扎西顿珠跪坐在祭坛前,手中攥着人皮卷的残角。
火焰舔舐最后一页咒文,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宛如一条苏醒的蜈蚣。
他喉间滚动,低吟起古老的血祭歌谣:
“九石归位时,地轴醒;
血月照影日,神临世……”
山风卷着雪粒扑进营地,吹得帐篷布哗哗作响。
方清远抬头看天,那抹赤瞳般的霞光正越扩越大,将整座雪山染成了暗红色。
林慧真拍了拍他肩膀,指向远处:“马队的方向在那边。”
他点头,手却不自觉地按在布囊上——那里躺着半片石碟,还有他没说出口的警告。
七日之期,九缺之局,此刻正像张逐渐收紧的网,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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