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活物般蠕动,吞噬光线,也吞噬心跳。
它不是静止的虚无,而是有呼吸、有重量的存在——每一次吞吐都让空气变得粘稠,仿佛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正缓缓扼住咽喉,指尖滑过皮肤时激起一阵阵战栗般的寒意。
方清远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不只是因为寒意,而是某种更深的直觉:这黑暗在注视着他,在等待。
他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道中奔流的声音,像地下暗河撞击岩壁;鼻腔里充斥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腥气,干燥而刺喉;掌心渗出的冷汗顺着指缝滑落,在剑柄上留下微黏的痕迹。
他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一声重过一声——而那脚步声,并非来自地底深处,而是自头顶井道中攀爬而上。
每一步都踩在铁梯最脆弱的锈蚀处,震得岩屑簌簌落下,钻进他衣领里,带着铁腥与尘土的粗粝触感,像无数细针顺着脊背一寸寸爬行。
那金属扭曲的呻吟在他耳膜上刮擦,如同钝器磨骨;脚踝处甚至能感受到轻微震动,仿佛整座地宫都在随步履颤抖。
可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脚步……竟与他的心跳渐渐同步。
咚、咚、咚——如同死神的节拍器,敲打着即将崩断的神经。
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嵌入他心跳的间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共振,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被拖拽进这个节奏之中。
“隐蔽。”他低语,手掌虚按在林慧真肩后,掌心微潮——那是她渗出冷汗的痕迹,也是恐惧最真实的印记。
指尖触及她肩胛骨时,能清晰感受到肌肉绷紧如弓弦,微微颤动,却始终未退。
她的肩膀僵硬如石,肌肉绷紧到颤抖,却仍强撑着没有退后半步。
七人小组瞬间散入九根石柱的阴影之中。
方清远剑尖轻划地面,在石缝间留下三道浅痕——玄真教秘传“三才避形阵”,借由石柱顶端幽蓝晶光遮蔽活人气机。
那光芒如水波荡漾,映在岩壁之上,泛起一层近乎透明的薄雾,空气似乎也随之微微震颤,仿佛整座地宫都在屏息等待。
指尖拂过石面,凉意直透骨髓,像是触到了沉眠巨兽的皮肤。
第一具尸奴的脸从井口探出时,林慧真闻到了一股腐肉混着陈年麻布的霉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那气味浓烈得几乎有了质感,黏附在舌根,久久不散。
她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自己清醒——指甲断裂的锐痛与掌心血珠渗出的温热交织,成为唯一锚定现实的支点。
那是一张被灰白麻布裹住半边的脸,皮肤如泡发的旧纸紧贴颧骨,左眼窝空洞无物,右眼珠浑浊泛绿,随着脖颈转动发出“咔嗒”骨响,宛如生锈齿轮在颅腔内强行啮合。
那声音近在咫尺,带着金属摩擦的干涩质感,让她牙关发酸。
她数到第七具时,终于察觉异样:每一具尸奴的肩背上,都捆着一具更矮小的尸体。
裹尸布接缝处渗出暗红液体,滴落在铁梯上,“嗤啦”作响——不是普通血液,而是混有腐蚀剂的毒血,竟将铁锈融出蜂窝状孔洞,蒸腾起缕缕刺鼻酸烟,呛得她喉头发痒,眼角泛泪。
那酸雾拂过脸颊,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无形之手正缓慢剥离表皮。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不是行走,是被拖着走的。
他们的脚踝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像是木偶被无形之线拉扯前行。
而那条线的尽头……藏在黑暗深处,缠绕在某个不可见之物的手指上。
“生物电残余波动。”伊万的声音突兀响起,惊得林慧真几乎拔刀。
这位总挂着工程师微笑的苏联人不知何时已蹲至她脚边,便携式罗盘玻璃罩蒙着白雾,指针疯狂旋转,发出细微嗡鸣;钢笔在笔记本上疾书,墨迹晕染成模糊字痕。
他呼出的白气拂过她耳廓,冰冷而陌生,带着烟草与机油的气息。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可林慧真瞥见他握笔的手指微微痉挛——那是长期压抑焦虑形成的习惯性抽搐。
他曾说过自己不怕死,怕的是“意识还在,身体却不再属于自己”。
此刻,看着那些被操控的尸奴,他是否也在预演自己的结局?
“是冥役契。”洛桑的人骨念珠猛然撞上石壁,脆响令最前排尸奴顿步。
老喇嘛十指紧扣念珠,骨节泛白,声音低沉如诵经:“胸前铜牌——苯教以战俘魂钉封于符中,听铃而动。本应永镇地底,可如今……”他目光扫过洞顶熄灭的火把,火星将尽,余烬飘散似萤,“铃铛客来过,敲了渡魂铃。三声召鬼,四声唤奴……”
话音未落,为首的尸奴忽然歪头。
空洞的眼窝直直对准方清远藏身的石柱。
腐臭气息随风卷来,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刮擦声,在死寂中如同钝刀割骨。
那铁链摩擦岩石的声响持续不断,每一下都像锯子拉过神经末梢。
方清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他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像童年噩梦中那个站在床尾的身影,从未看清脸,却始终记得那种被凝视的窒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