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真的指尖几乎要戳进冰面。
赵明远腰间那枚青铜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铃身刻痕与昨夜洞外一闪而逝的黑影如出一辙——那人裹着褪色氆氇袍,铃铛垂在风中,只一晃,便融进雪幕。
她当时以为是错觉,此刻却觉那铃声仿佛已在耳边回荡,森然入骨。
“慧真?”方清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立在洞口,七星龙渊剑未出鞘,剑穗却已随风轻旋,像某种无声的警兆。
“怎么了?”
她没答话,蹲下身去掰赵明远攥着发报机零件的手。
技术员的手指硬得像冻住的树枝,指缝里渗出的血在冰面结了薄痂。
“怀表。”她突然说。
方清远立刻会意,探手去摸赵明远的衣兜,金属表壳触手冰凉,表盘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被人砸晕的。”方清远翻转赵明远的头颅,后颈有块红肿,“但他说不出袭击者模样。”
昏迷的人这时哼了一声,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经幡。
林慧真按住他的肩膀:“赵明远同志,醒醒。”
技术员缓缓睁眼,瞳孔散得像团雾:“疼……有人从背后……我听见铃铛响,然后……”他突然抓住林慧真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要我带路,说找到了就能回家……”
“什么他们?”洛桑仁波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人骨念珠在掌心转得飞快。
他的僧袍下摆沾着草屑,显然刚检查完洞内痕迹。
赵明远张了张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沁出泪:“我记不清……脸是模糊的,像隔着层毛毡……”
林慧真松开他的手,转身蹲在冰面的拖行痕迹前。
雪粒被夜风吹散,露出一行浅淡的足迹,鞋底纹路很怪,像牦牛皮缝的藏靴,却在足弓处嵌着三枚金属钉,钉尖还挂着半片暗红的布絮——和昨夜黑影身上飘起的碎氆氇颜色一样。
“看这儿。”她指着十步外的石笋,一枚青铜铃正挂在笋尖,铃舌歪向东北方,“每隔三十步就有一枚,刚才数到第七根石笋了。”
洛桑的指尖刚触到铃铛,便像被烫了似的缩回。
他摘下老花镜,用袈裟角裹住铃铛凑近细看,眼角的皱纹骤然收紧:“引魂铃。”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玛尼石,“百年前苯教叛僧阿旺曲扎的教派用过,说是能引亡灵行军。但这术法早该失传了……”
“昨夜我梦见铃铛。”方清远突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刷地转过去,他正摩挲着剑柄的云纹,“在洞外的雪地里,铃铛声像有人在耳边说话,说‘跟我来,跟我来’。当时以为是风声,现在想来……”
“意志薄弱者。”洛桑接口,“唤冥术专挑心神不稳的人下手。”他看向赵明远,后者正蜷缩着发抖,“昨夜他守夜时抽的烟里混了迷魂香——我在他烟袋里检出了曼陀罗籽。”
方清远的拇指重重按在剑格上:“棉球塞耳,银丝串起来。”他解下腰间的银丝绳,“走散的话,这根绳子能拽醒人。”
队伍重新整队时,伊万举着热感仪走过来,屏幕上的光斑像团揉皱的纸:“前面三百米有座断桥,热感显示对岸有生命迹象,但……”他顿了顿,“不太像活人。”
断桥架在深渊上,木梁朽得能看见虫蛀的小孔,下方雾气翻涌,隐约传来水流声。
林慧真用长鞭抽了抽木梁,碎屑扑簌簌往下掉。
“承重最多八十斤。”她抬头,“谁先过?”
回答她的是一声铃响。
声音极轻,像春雪落在经筒上。
赵明远突然直起身子,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他挣开方清远拽着银丝的手,一步一步往木梁上走,靴底碾过冰碴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们叫我……我该回家了……”
“明远!”方清远扑过去时,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一把攥住赵明远的后领,两人同时栽向深渊——好在银丝另一端拴着伊万,三个大男人的重量让木梁吱呀作响。
林慧真甩出飞刀钉进岩壁,拽着绳子将人拖回来时,赵明远的耳道正渗出黑血。
“有东西。”她用银簪挑开赵明远的耳廓,一粒闪着寒光的碎片粘在血里,“磁石。”
洛桑递过随身携带的磁石,林慧真刚把磁石凑近,那碎片突然“叮”地跳起来,紧跟着又有两粒芝麻大的金属粒子从耳道里滚出。
她捏起粒子对着光:“像助听器元件,德国产的。”
“德国笔记。”伊万的喉结动了动,“我翻译的那本里提到过,1938年考察队做过‘听觉驯化’实验,往受试者耳内植入共振器,用特定频率的声音控制行为。”他的目光扫过赵明远腰间的铃铛,“你们说的引魂铃,频率可能和这共振器匹配。”
“源头不在前面。”洛桑突然闭目合十,念珠在指间串得飞快,“在上方。”
众人抬头。
绝壁上有片阴影,像被刀削出来的岩龛,半掩在冰棱后面。
方清远甩剑挑落冰棱,露出个仅容一人的小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