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往方清远鼻腔里钻,带着铁锈与腐土混杂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砂砾。
他手背的血还带着体温,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啪嗒”一声,惊得赵明远猛地缩了下肩膀——那声音在死寂中回荡,仿佛敲在耳膜上的鼓点。
“靠紧!”林慧真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惯有的冷硬,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紧迫,像绷到极限的钢丝。
方清远能感觉到她的手背蹭过自己后腰——那是两人约定的“安全信号”,粗糙的皮革袖口刮过衣料,留下一道微热的触感。
他闭了闭眼,指尖在剑柄七星纹上轻轻一叩,玄真教“观冥术”的热流顺着经脉窜上眉心,灼得颅骨内嗡嗡作响。
再睁眼时,黑暗被撕出细网般的纹路,他看见三扇石门渗出的血线正沿着地面隐现的刻痕攀爬——那些纹路本就勾勒着人脸轮廓,血流只是顺势填充,如同墨汁渗入宣纸。
当鼓声响起,血唇般的褶皱随共振微微起伏,仿佛一张沉睡的脸正在梦中抽搐。
“那是什么?”赵明远的呼吸喷在方清远后颈,带着股酸腐的恐慌,“我、我好像看见眼睛了——”
“不是眼睛。”洛桑仁波切的声音从左边响起,沉稳得像山岩。
老喇嘛的人骨念珠在掌心转动,每一颗都泛着幽光,指尖摩挲间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骨头在低语。
“是地脉怨气凝结的虚像。”他顿了顿,念珠突然停住,“但怨气在动……它在吸我们的气。”
方清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皮肤下血脉鼓胀如蛇游走。
观冥术里,那张人脸的轮廓正在膨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每一声鼓响都像根细针,扎进自己的肺叶,刺得胸腔发闷,喉头泛起血腥味。
那是“生者之息”被抽离的疼,连指尖都因缺氧而微微发麻。
“风灯!”林慧真低喝。
火光“腾”地炸开时,方清远被晃得眯起眼,眼角沁出泪来。
林慧真单手持灯,另一只手握着长鞭,发梢沾着方才烧虫群的焦灰,散发出一股呛人的糊味。
火光照亮环形石室的刹那,所有人倒抽冷气:六具干尸呈放射状跪伏,胸腔被剖开,插满犬齿般的兽骨,排列成北斗形状;地面的血莲纹还在渗着暗赤,花瓣随着鼓声轻轻颤动,像活物的血管搏动,温热的湿气扑在脚背上。
“兽骨。”林慧真蹲下,指尖划过最近的一具干尸,触到兽骨表面细微的刻槽,“是共振器。”她的指甲叩了叩兽骨,闷响与鼓声重叠,“它们和石壁共鸣,制造次声波——难怪我们会产生幻觉。”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干尸突然“咔”地转动脖颈。
空眼眶里翻出浑浊的白膜,直勾勾锁死洛桑仁波切,一股阴寒顺着视线爬上方清远的脊背。
“六识献祭阵。”老喇嘛合掌,念珠上的人骨珠子渗出细汗,黏腻地贴在掌心,“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剥离,供奉地底邪物。我们站在祭坛正中央。”他的拇指摩挲着念珠上的金刚杵,金属棱角硌进皮肉,“这具干尸……剥的是‘意’,也就是神识。”
“那我们现在该——”赵明远的话被伊万的低咒截断。
苏联人举着热感仪,屏幕上的红点像群活物在跳动:“墙后有通道。”他指向“血”字石门,“但岩层至少两米厚,常规炸药——”
“不行!”方清远打断他,“这层岩夹着冰晶,震动会引发雪崩。”他想起下午在洞口看到的施工队,五百号人正在山脚下打炮眼,“山下全是兄弟,不能赌。”
林慧真的长鞭突然绷直,指向石室顶部:“看那里!”
众人抬头。
一人高的骷髅塔正缓缓倾斜,颅骨眼窝里嵌着的黑色晶石泛着幽蓝,冷光映在青石上,拖出蛛网般的影子。
最顶端的颅骨“骨碌”滚下来,撞在青石板上,裂开条缝——里面竟裹着枚青铜铃铛,铃舌轻颤,发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小心!”
话音未落,整座骷髅塔轰然坍塌。
数十枚带倒钩的铃铛如暴雨倾盆,铃舌震颤的嗡鸣刺得人耳膜生疼,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内搅动。
赵明远抱着头蹲下,喉间发出呜咽;伊万捂着耳朵后退,撞在“骨”字石门上,掌心蹭出血痕;方清远挥剑划出半圆,剑气震碎两枚铃铛,却见更多铃铛顺着剑刃倒钩爬上来,金属刮擦声刺得他牙根发酸,虎口震得发麻。
林慧真的长鞭突然缠住三枚铃铛。
她足尖连点三具干尸肩胛,借残存骨架为踏板冲向半空,银丝网“唰”地撒向剩余铃铛,网眼收紧时发出锐利的破风声。
方清远趁机挥剑猛击地面血莲中心的铜环,太极劲震荡开来,嗡鸣声顿时弱了几分。
一瞬间,众人耳中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以及血珠落地的“嗒、嗒”轻响。
“唵 阿 吽!”
洛桑仁波切的梵音炸响,声浪撞上石壁,激起层层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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