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碑三十年,他烧尽了多少执念,唯独烧不尽那一声问话。
你师父......玄寂的目光穿过方清远,落在更远处的山坳里,当年也站在这里,血把道袍都浸透了。
他说,我想回家他笑起来,缺了颗门牙的嘴漏着风,可守碑的人哪有什么家?
碑在,人就在;碑亡,人......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烬骨罐,将里面残余的骨灰扣在掌心。
方清远看清那不是普通骨灰——混着朱砂和符咒灰烬,是专门烧道人的忘川火。
我替你烧段记忆。玄寂的手按上方清远后颈的命门穴,掌心的火地烧起来,带着一股焦香与檀味交织的气息,关于秘字一号的,关于任务的......你若忘了你是谁,碑就再也抓不住你。
方清远想躲,却被玄寂的指甲掐得生疼。
他看见老人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固执——那是他在师父临终前也见过的眼神,是守了一辈子碑的人,最后能给后来者的,最残忍的慈悲。
记住......玄寂的声音越来越轻,火光中他的身形开始透明,要活得像个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整个人化成了灰烬。
风卷着这些灰掠过方清远的脸,带着股淡淡的檀香味——像极了他小时候在祖师殿闻过的,晨课的香。
阿婆......
小满突然从方清远怀里挣出来,摇摇晃晃地往残碑跑。
方清远这才注意到,碑前不知何时浮起团淡白的影子——是慧灵师太。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袍,手腕上的佛珠还在,只是身影虚得能看见后面的岩石。
她转身面向石碑,手掌按入碑心。
方清远听见碑身发出的轻响——像古寺里落满灰的铜磬被敲响,余音在山谷中回荡。
山间七口巨钟虚影同时震颤,第六口红焰地灭了,第七口原本正往下滴血的钟口,血珠悬在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完成使命后,她身影微晃,飘向躲在王队长身后的妙音,轻抚其额:徒儿,为师走了。
最后,她蹲下来平视小满,眼中含笑:孩子,愿你一生不识‘白阳’二字。
小满用力点头,脸上还挂着泪。
可当她身影开始消散,孩子突然举起手,抓住了她即将消失的衣角。
他的手指穿透了那团白影,只抓住一把虚无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从指缝间溜走。
方清远站在碑前,七星龙渊剑地插进地缝里。
剑身的符文是他连夜从师父玉简上拓下来的,此刻泛着幽蓝的光,像活过来的蛇,在夜色中缓缓游动。
他望着剑身上自己的倒影——道袍破了,眉骨上还沾着血,哪有半分特勤的样子?
我不是守碑人,他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道士,更不是什么秘字一号成员......我只是方清远。
林慧真走过来,她的手覆在他握剑的手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被血浸透的道袍传来,让方清远想起小时候在山脚下烤火,柴堆里炸响的松子,带着焦香与暖意。
如果我忘了自己......他抬头看她,眼尾还沾着没擦净的血,你会记得我吗?
林慧真没说话。
她只是把他的手往剑上按了按。
剑身的符文突然亮了,像脉搏般一下一下跳动。
风拂过山巅,带来一缕山下村庄的炊烟气息——是柴火烧玉米饼的香,是晒在竹匾上的干菜味,是人间该有的烟火气。
方清远忽然怔了一下,抬头望向远方。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记不清刚才那句话的结尾。
手中的剑,朱砂符文正悄然淡去,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
林慧真依旧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那里,心跳如鼓,真实而温暖。
远处传来山风的呼啸,裹着山下村庄的炊烟味。
第七口钟的虚影缓缓闭合,像只疲惫的眼睛终于合上。
而在残碑深处,被封印了三十年的之愿,正随着方清远后颈那道被烧去的记忆,慢慢沉入黑暗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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