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鸣笛的长音穿透晨雾时,林慧真突然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那声音仿佛不是从空气中传来,而是直接钻进了她的颅骨深处。
她攥着半页账册的手指骤然收紧,灰布围巾下的睫毛轻颤——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像极了在冰下地宫时,冥账术渗透进血脉的刺痛。
指尖摩挲账册边缘焦痕的刹那,一股灼热与冰冷交织的触感沿着掌心蔓延至手臂。
“慧真。”方清远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沉稳,像是从遥远山谷里传来的风声。
他换了件藏青短衫,军大衣搭在臂弯,目光扫过月台上扛木箱的脚夫、卖报的孩童,最后停在柱子背面——那里贴着张淡金色符纸,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如同某种古老的咒语。
林慧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灵眼微微张开,便见符纸表面浮起细碎金光,像根无形的线串起月台四角。
“五行镇灵符?”她轻声问,鼻腔中嗅到一丝淡淡的檀香和铁锈味,“防玄金会的埋伏?”
“他们在东北吃了亏,未必肯罢休。”方清远将大衣披在她肩上,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按,压下那股灼烧感,那触感如一道清凉的溪水漫过皮肤,“先换便装,跟紧我。”
两人混入出站人流时,她低头看自己的布鞋尖,鞋帮内侧缝着青城山秘传的避邪铃,此刻正随着步伐发出极轻的“叮”声,与灵眼捕捉到的阴寒气息形成某种对抗。
每一声铃响都像是在撕裂黑暗,带来片刻的清明。
法租界的梧桐叶在风里打旋时,两人站在了“恒昌洋行”的铁门前。
风中飘来潮湿的落叶气息,还有隐约的腐朽味道。
门楣上的铜字被擦得锃亮,玻璃橱窗里摆着进口钟表、呢绒布料,可林慧真的灵眼扫过二楼窗台时,却看见层层叠叠的鬼影正贴在玻璃内侧,青灰色的手指抠着窗框,指甲缝里渗着黑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日伪时期的东瀛财团产业。”方清远摸出根烟点上,借遮挡面容的动作低声道,烟草燃烧的气味瞬间掩盖了周围的阴冷。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地的瞬间,墙角的野猫突然炸毛窜走——那里的青砖缝里,正爬着条蛇形的阴影,滑腻而冰冷。
林慧真的灵眼突然刺痛,仿佛有针在眼球内部缓缓搅动。
她望着洋行门廊上悬挂的两盏红灯笼,灯笼穗子本该是红绸,此刻在她眼里却成了无数根血线,每根血线末端都系着个缩成球的魂魄。
那些魂魄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纷纷转头,露出空洞的眼眶与扭曲的嘴角。
“迷魂结界。”她扯了扯方清远的衣角,声音有些发抖,“用生魂做引,普通人看这里是正经商行,我们……”
“看这里。”方清远指了指门柱底部,水泥被凿开巴掌大的缺口,露出里面的青砖,缝隙中透出一股霉湿之气。
他蹲下身,龙渊剑轻轻一插一抖,青砖便松动了。
林慧真这才发现,砖缝里嵌着极细的铜丝,铜丝末端系着个小铜铃——刚才野猫惊走时,铃舌晃动的声音被人群喧哗盖住了。
“玄金会的机关师是个老木匠。”方清远扯断铜丝,铜铃“当啷”坠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在剿匪时见过他做的机关,喜欢用铜铃当暗哨。”他侧身钻进通风口,回头对林慧真伸出手,指尖泛着微弱的银光,“跟着我,别碰两边的墙。”
地库里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混合着陈年纸张与腐烂血液的气息。
林慧真的布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回音在狭窄的空间中不断放大。
她听见方清远在前面压低声音:“往左三步,有块活砖。”她数着步数挪过去,脚尖刚碰到砖缝,便听见“咔”的轻响,整面墙突然向里缩进半尺,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间密室。
林慧真的灵眼在推门的瞬间刺痛欲裂——满墙的铜镜里全是扭曲的鬼影,有的吊在房梁,有的趴在地上啃食符纸,而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本鎏金账本。
账本封皮上的金漆泛着幽光,每道纹路里都渗着黑血,那血顺着桌沿滴在地上,竟在青砖上腐蚀出个小坑,腾起丝丝白烟,带着刺鼻的酸味。
“万鬼聚财阵。”林慧真的声音发紧,她想起师门典籍里的记载——用百鬼血祭养冥账,再将账本与人间银号、粮行的账册绑定,最后以活人魂魄为契,就能让阴界“收走”阳间财富。
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无形屏障撞得踉跄,额角擦在供桌上,立刻渗出血珠,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账本上发出“滋啦”一声。
“别硬闯!”方清远扶住她,反手从怀里摸出颗青灰色珠子。
珠子表面浮起雷纹,电光缭绕之间,隐隐传出雷霆轰鸣。
“五雷珠,能破阴煞屏障。”他将珠子按在林慧真掌心,龙渊剑在地上画了个半圆,动作干脆利落,划出的痕迹带着淡淡的火光,“我护着你,你找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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