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真指尖的血珠在残卷上晕开时,方清远正将最后一个纸人劈成灰烬。
冥钞雨落得急,沾了血的纸灰黏在他手背,像被撒了把烧红的炭。
“残卷在抖。”林慧真突然攥紧那页残纸,指节泛白。
方清远凑近,看见阴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不是之前的“守门”,而是八个古篆:“债归旧处,账起新门”。
她的灵眼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这是黄泉账簿的副本标记。之前江无涯用的只是影子,真正的根在老账房里。”
方清远摸出怀里皱巴巴的冥钞。
这些天他们追着冥钞源头跑遍半座城,死者手里的黄纸总带着股陈年老钱的铜锈气。
“通济钱庄?”他想起局里档案里夹着的旧报纸,“三十年前就关了,说是掌柜的暴毙,账房烧了三天三夜。”
林慧真的招魂铃突然轻响,残卷上的阴文又动了,这次是个“济”字。
月隐云后时,两人站在了通济钱庄门口。
门楣“通济”二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截“氵”,青砖墙爬满青苔,砖缝里塞着不知哪年的黄纸,被夜风吹得哗啦响。
方清远摸出雷符,指尖引动道力。
符纸腾起幽蓝火焰,照亮门锁——那是枚铜锁,表面刻满细密咒文,最显眼处三个血字:“阳寿换银”。
他喉结动了动:“用活人阳寿换冥钞?难怪那些死者都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阴阳账门。”林慧真的灵眼扫过锁孔,眼尾的朱砂痣跟着一跳,“阳门用阳寿锁,阴门得用冥钞开。”她从怀里掏出张冥钞——是从上周投河的老妇人手里取的,纸角还沾着水锈,“这是她给儿子的‘安家钱’,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冥钞刚塞进锁孔,铜锁突然发出蜂鸣。
方清远的斩魄刃下意识出鞘半寸,就见两扇木门“吱呀”滑开,霉味混着铜锈味直钻鼻腔,他喉间发腥,伸手挡住要往前冲的林慧真:“我先。”
地下室的台阶积着半寸厚灰,方清远的军靴踩上去,扬起的灰里飘着细碎金箔——是烧过的纸钱。
走到第三级台阶时,灯突然亮了。
不是电灯,是墙上壁灯里的蜡烛。
几十支红烛同时燃起来,照出正中央的红木柜台。
柜台后站着个穿灰长衫的男人,圆框眼镜反着光,手里捏着算盘,笑容像浸了蜜:“二位晚了。通济钱庄,寅时三刻不接新账。”
方清远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男人的影子太淡,淡得像张被水浸过的纸。
林慧真的灵眼突然刺痛,她看见男人背后浮着条锁链,链上挂着块木牌,刻着“阴司戊字三百六十二号账使”。
“冥使?”她脱口而出。
长衫男人的算盘珠子“咔”地一响:“进账者须报名还债。”话音未落,柜台里“哗啦啦”涌出无数账本。
那些账本封皮泛着青黑,纸页边缘全是锯齿,像活物般张开,朝着两人咽喉扎过来。
方清远旋身挥刀,斩魄刃带起的罡风将最近的账本劈成两半。
可纸页落地瞬间又粘成原样,反而更利了些。
他瞥见账本封皮上的名字——是这月里报案失踪的几个商人,“这些是用生魂做的账页!”
林慧真咬破舌尖,血珠弹在招魂铃上。
铃铛发出刺耳鸣叫,那些账本突然抖了抖,封皮上的名字开始模糊。
“灵眼禁制!破!”她指尖点向冥使眉心,男人的眼镜“啪”地碎成渣,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脸——没有瞳孔,眼白里爬满血丝,正是传说中冥使的“无常目”。
“你不是钱庄经理。”林慧真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是守着黄泉账簿副本的阴差。”
冥使的笑容裂了。
他猛地推开柜台,撞向墙角的暗门。
方清远扑过去时,只抓住半片长衫衣角——那布料触之即腐,在他手里化成黑灰。
暗门“轰”地关上,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慧真举起残卷,上面的阴文正疯狂跳动,指向暗门缝隙里渗出的红光。
方清远摸出火折子,借着火光,两人看清了暗门上的刻痕——是道血色封印阵,阵眼处悬浮着个东西。
那是本泛黄的账簿。
封皮上的字被血渍糊了大半,但方清远还是认出最上面两个字:“幽冥”。
密室里的红烛突然剧烈摇晃,林慧真的指尖刚触到泛黄的账簿封皮,那纸页便地自行翻开。
第一页墨迹未干,血字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林氏守门人家族,欠债九千万阴元,期限:永世不偿。
她喉间发甜,灵眼深处闪过童年的片段:小阿珍扎着麻花辫蹲在青石板上,用树枝在泥里画小房子,说等长大要给姐姐编一百根红头绳。
此刻那三个字小阿珍就嵌在债目最下方,像根烧红的针直扎进她眼底。
阿珍...她声音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方清远的手掌及时覆上她后背,道力顺着经脉注入,替她稳住翻涌的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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