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云层终于不再是铅灰色的。林风站在修复了一半的南天门上,望着那些被霞光染成金红的云絮,像极了他初见流沙河活水时,水面浮动的粼光。脚下的门柱还留着金箍棒劈砍的旧痕,但此刻已被新长出的青苔覆盖,痕沟里积着的雨水,倒映着往来忙碌的身影——有打扫碎玉的仙童,有修补殿顶的工匠,还有几个曾参与围剿他的天兵,正扛着木料往凌霄殿方向走,路过时还对着他拱手一笑,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腼腆。
“这些家伙,前阵子还喊打喊杀的。”孙悟空靠在门楣上,用金箍棒挑着个酒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现在倒好,见了面就‘林道友’‘林道友’地叫,脸皮比俺老孙的金箍棒还厚。”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没半分怒意,反而带着点“总算没白闹一场”的得意。
林风笑了笑,指尖划过门柱上的青苔。五灵之光掠过的地方,青苔蔓延得更快了,甚至在旧痕的轮廓里,长出了几朵米粒大的白色小花。“他们不是怕了我们。”他轻声道,“是怕了自己心里的‘疑’。玉帝解开了心魔,他们也敢承认,当年的‘奉命行事’,不过是在给自己的怯懦找借口。”
正说着,云层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紫微星君骑着一头白鹿,从霞光中缓缓而来。他穿的不再是从前那身刻板的星官袍,换了件月白长衫,手里捧着个古朴的木匣,匣子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林小友,别来无恙。”紫微星君翻身下马,白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衣袖,“老夫奉玉帝之命,特来请你去紫微星宫一叙。他说……有些账,该算算了。”
猪八戒啃着从高老庄带的红薯干,含糊道:“算账?该不会是想翻旧账吧?俺老猪可告诉你,当年他锁俺本魂那笔账,没十坛桂花酿恕不了罪!”
紫微星君被逗笑了,指了指木匣:“是算‘新账’。玉帝说,天庭欠三界太多,得一笔一笔记下来,欠了谁的,怎么还,都得写清楚,让后人看着,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他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卷竹简,最上面一卷的标题是“流沙河灵识名录”,下面密密麻麻记着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着“被囚三百年”“需补偿灵田三亩”之类的字样。
林风心头微动,接过竹简翻看。字迹娟秀却有力,显然是用心写就,连当年被锁在无妄城的老鼠精、百花羞公主,都在名录上,补偿的条目细致到“每月可去瑶池采桃花一篮”“允许探望凡间亲人三次”。他翻到最后一页,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石猴林风,破五行山枷锁,解流沙河劫难,护高老庄生息……功过相抵,记‘三界通客’,可自由出入天庭人间,享灵山菩提叶供奉。”
“这‘功过相抵’是啥意思?”孙悟空一把抢过竹简,看到“功过”二字顿时瞪了眼,“俺们做的都是功,哪来的过?”
紫微星君叹了口气,从匣子里又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当年天庭的‘缉捕册’。”上面确实记着林风“盗取神器”“私放妖灵”“冲撞灵山”等罪名,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玉帝说,这些‘过’是错判的,得划掉,但不能烧,留着警醒后人——所谓‘罪名’,往往是掌权者的‘不顺眼’,不是真的‘伤天害理’。”他拿起朱砂笔,在“过”字上重重划了道横线,改写成“功”,“以后天庭的卷宗,都得这么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容不得半点含糊。”
沙僧突然指着云层下方:“你们看,那是……”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南天门下的云海中,浮出一座巨大的石碑,碑面光滑如镜,正是当年镇压孙悟空的“五行山压帖”材质。几个仙官正用金笔在碑上写字,写的不是“唵嘛呢叭咪吽”,而是“三界灵约”四个大字,下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条文:
“凡生灵皆有自主之权,仙佛不得强索灵识……”
“天庭灵脉与凡间共享,不得私炼灵根……”
“灵山经卷需公之于众,任人解读,不得篡改……”
石碑周围,无数灵识正围着观看,有流沙河的、高老庄的、火焰山的,甚至还有几个天庭的老仙翁,正对着条文指指点点,时不时与旁边的小妖争论几句,气氛热烈得像个集市。
“是玉帝让人立的。”紫微星君望着石碑,眼中带着欣慰,“他说,以后三界的规矩,不能只由天庭说了算,得大家一起商量着定。这石碑会立在南天门、流沙河、五行山、灵山四处,哪个条文不合适,谁都能提出来改,直到所有人都认可为止。”
林风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系统面板弹出的第一条任务:“收集神器,打破天道枷锁”。那时他以为“枷锁”是五行山的石头、天庭的追兵、灵山的伪经,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枷锁是“一言堂”的规矩、“不容置疑”的权威、“非黑即白”的评判。而他们一路走来,收集的哪里是神器,是打破这些枷锁的勇气、智慧与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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