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余烬早已冷却,地底那线却仍在延伸。我未曾久留,只将行军箱锁死,命主力沿大道归返,声势浩大,文书明载“联络点已毁,无异常”。真正的消息,藏在另一条路上。
哈格罗夫带着十人小队,背负铅匣,自北崖旧道潜行。他们卸去重甲,不举旗,不燃火,脚步压得比夜风更轻。我立于高坡,目送他们没入雾中,如同将一枚棋子推入暗局。风从西来,指尖那道淡红印痕尚未消退,触衣如烙。我未拭,只将其掩入袖中。
他们行至密林边缘时,地脉开始震颤。
哈格罗夫察觉怀中半枚黑石升温,蓝光频闪,与此前在火场感应一致,却更为急促。他未取出,只以手覆囊,下令全队伏地。前方小径被一株巨木横断,断面平整,斧痕清晰,木质湿润,切口未干。非自然崩塌,亦非野兽所为。
“绕行。”他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队伍沿藤蔓攀至侧坡,以短刃锯断横木,动作极缓,避免金属摩擦声泄露位置。锯至中途,黑石再度脉动,光与地底震动同频。哈格罗夫忽有所悟,取出石片,埋入湿土三息。震动渐弱,光亦熄。他将石片重新封入内甲夹层,此后不再触碰。
此物非信使,乃感应之媒。若频繁激活,反成引路之灯。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更慎。林深处蕨草丛生,小径几近湮灭,唯有熟悉旧道者方能辨识。哈格罗夫始终手不离背囊,铅匣紧贴脊骨。行至一处断崖,藤索悬于两壁之间,朽而不坠。他先渡,稳住绳端,命士兵逐一通过。
第七人将抵对岸,岩顶碎石滚落。
三人自高处现身,披风黑底银纹,腰佩短斧,正是威尔斯亲卫。他们举火把扫视下方,见藤索微晃,却无队伍踪影。一人蹲下,指尖抚过泥地,未言。片刻后,三人退入林影。
哈格罗夫伏于对岸石后,手按铅匣,屏息至最后一人离去。他未追查,只挥手命队伍加速。密林之后,便是通往王城的隐径。他们踏入小径,身影彻底隐没。
王城侧门在子时前一刻开启一条窄缝。
守门卫队长立于门内,手按剑柄,目光冷峻。“宵禁令严,非大将亲令,不得入。”
哈格罗夫立于门外,灰衣沾露,肩甲残破,背囊紧缚。“火熄,线未断。”
卫队长瞳孔微缩,显然识得此暗语。他未查验背囊,亦未依规索要信物,只侧身让开通道。动作迟疑,眼神闪躲。袖口边缘沾有细微灰烬,色如焦土,与小隆德火场残留物无异。
哈格罗夫未言,低头入内。门在身后闭合,铁栓落槽之声沉闷如棺盖。
他直赴内殿暗廊,将铅匣交予葛温近卫。对方接过,未启,只以蜡封印匣体,快步消失于廊道深处。
我正在神火厅。
初火残焰在台心低伏,如将熄之息。行军箱置于案侧,另一枚黑石残片静静卧于箱底,表面无光,却不断散发着微温。自小隆德方向传来的地脉波动,已断续三次,每次持续七息,间隔恰好为心跳一百二十次。
近卫入殿,跪呈铅匣。
我未命其退下,只以银钉挑开封蜡,启匣。拓模取出,铺于神火台面。三张符文并列:焦布残纹、铁箱烙印、尸骸内衬。结构一致,缠绕方向各异。当拓纸触及台面瞬间,初火残焰忽剧烈明灭,焰心泛出青白,边缘渗出暗红。
黑石残片在箱中骤然发烫,几乎灼手。
我未惊,只取四枚银钉,压住拓模四角。钉尖刻有镇压符文,为古战时期封印古龙之术的简化。火焰渐稳,然拓纸边缘竟浮现极淡红纹,如血丝自纸中生长,缓缓蔓延,止于钉下。
此非死物,亦非遗存。
它在回应。
我召哈维尔。他入殿时步履沉稳,披风未扬,大剑未出鞘。“传翁斯坦、威尔斯、亚尔特留斯,即刻入殿——不得经正门,走暗廊。”
他领命欲退。
我抬眼,见其影投于墙。火光摇曳间,影子竟短暂分裂为二,一前一后,重叠不足三息,旋即复原。我未语,只凝视那墙。影已归一,如从未异变。
哈维尔退出内殿,暗廊深处脚步渐远。
我将拓模收回铅匣,锁入行军箱。黑石残片仍在发热,然热度已不如前。我将其取出,置于初火台边缘。火焰未动,石面隐隐浮现极细纹路,似有律动。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烛火点亮。
翁斯坦最先抵达,铠甲未卸,枪未离手。他立于厅左,目光扫过空位,未言。亚尔特留斯随后而至,披风带风,眉宇凝重。他在右侧落位,与翁斯坦隔厅相望。
最后是威尔斯。
他自暗廊步入,黑袍垂地,银色软甲未显,短剑佩于腰侧。他未站于主位附近,而是立于侧柱阴影处,低首,双手交叠于前。动作恭敬,却刻意避开了直面神火台的视线。
我立于厅首,王座未坐,只将行军箱置于石案之上。
“小隆德联络点已毁。”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所有细微响动。“然其背后,尚有未断之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