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在他手里重若千钧,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心头发颤。
“侯……侯爷……”钱四的脸色比刚才从白云寺出来的净尘还要难看,声音都变了调,“您……您这是要小的的命啊!”
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不是装的,是腿真的软了。
“西城孙麻子,南街的把头,他们再横,也就是个地痞流氓,靠的是人多,讲的是个‘势’。可……可这上面的人……”他指着名单,嘴唇哆嗦着,“鬼手刘,南城药姥,穿巷鼠……这些人,他们不讲‘势’,他们讲‘命’啊!”
“侯爷,鬼手刘不是他的名号,是他的手段!三年前,天宝阁一个管事黑了他一批货,三天后,那管事全家上下三十口,一夜之间化成了黄水,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官府查了三个月,连根毛都没查到!”
“还有那南城药姥,她开的不是药铺,是索命坊!听说只要有生辰八字,她就能让你病得不明不白,死得无声无息!这些人,都是黑市里真正的阎王,我……我一个跑腿的,去找他们,跟把脑袋直接送过去有什么区别?”
钱四是真的怕了,这种恐惧,源自于一个底层“地头蛇”对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本能畏惧。
“说完了?”李闲端着茶杯,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茶叶末,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说完了……”钱四磕头如捣蒜,“侯爷,您换个人,或者……或者咱们从长计议,这事……急不得啊!”
李闲终于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扶钱四,而是蹲了下来,与跪在地上的钱四平视。
“老钱,你觉得,我是让你去送死吗?”李闲的语气很平静。
钱四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那你觉得,我是让你去请他们入伙,跟咱们称兄道弟?”
钱四又是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拿着名单去找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蠢。”李闲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伸出手指,戳了戳钱四的脑门,“你以为天策盟是什么?收破烂的吗?什么货色都要?”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我让你去找他们,不是去请他们,是去通知他们。”
“通知?”钱四、魏长风、净尘,三人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李闲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一只准备戏耍老鼠的猫。
“老钱,你听好了。”他竖起一根手指,“你先去鬼手刘的落脚点,城南的‘不见天’赌场。你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找管事的,就说,替一个姓李的朋友带句话。”
李闲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带着魔力:“你就告诉他,‘三秋散的方子,金银花和连翘的配比反了,上个月卖给黑水帮的那批货,不出十天,就要出人命。’说完,你就走,他问什么你都别理。”
钱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三秋散”是鬼手刘赖以成名的独门毒药,秘不示人。而黑水帮是城北一个不小的帮派,他们和鬼手刘有交易?还……还是批有问题的货?
这些事,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李闲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然后,你去南城药姥的铺子。
她那铺子白天不开门,你就在门口放一包甘草,然后跟守门的哑仆说,‘药姥的‘牵机蛊’养得不错,就是母蛊藏在城西土地庙的第三块砖下面,太潮了,容易生病。’说完,你也走。”
钱四已经不是震惊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牵机蛊!南城药姥最阴毒的手段!母蛊的藏匿地点……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最后,去找‘穿巷鼠’,他自诩天玄城第一神偷,你就在他常去的‘一线天’酒馆留句话,‘通宝钱庄那批货里,有一枚‘镇魂玉’是假的,里面封着一道怨魂,三天后子时就会爆。想活命,就带着那玩意儿来见我’。”
李闲每说出一个名字,便揭开一桩足以让当事人万劫不复的秘闻。
他嘴角的笑意不减,眼神却愈发冰冷,仿佛执掌生死簿的阎罗,随意勾画着凡人的命运。
钱四跪在地上,已经不是震惊,而是彻底的麻木和死寂,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明。
这些秘密,任何一个泄露出去,都足以让名单上的那些“阎王”万劫不复。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牛疙瘩不明所以地挠着头。
净尘张着嘴,感觉自己学的佛法又一次被颠覆了。原来,言语真的可以化作最锋利的刀。
魏长风的呼吸则变得粗重起来,他看着李闲,眼神里充满了骇然与狂热。他终于明白了李闲的意图。
“侯爷,您这是……攻心为上!”魏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您不是在跟他们比谁的拳头硬,您是在告诉他们,在您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黑市赖以生存的根基,就是秘密和信息的不对等。您……您这是在釜底抽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