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京城的雾霾散了些,日头泛着一种病态的白。
东三环的一家私人高端孕产SPA会所门口,几个穿着大袄子、把自己裹得像熊一样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缩在转角的报刊亭后面。
领头的手里那台佳能长焦,镜头黑洞洞的,像只要吃人的眼睛。
“那女人的车什么时候来?”
“快了。
我都买通里面的技师了,这会儿沈瑶顶多再有十分钟出门。”
说话的是刘强栋原来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现在的无业游民老张。
他眼里全是红血丝,手里攥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钢珠,牙齿咬得咯吱响。
“哥几个听好了。”
老张往地上唾了口浓痰,恶狠狠地低声交代,“一会儿车门一开,只要看见沈瑶那大肚子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那台阶上挤!
咱们安排好的那俩‘碰瓷’的孕妇给我往死里撞!”
“只要她摔一跤!”
“不管这孩子保不保得住,姓程的肯定得发疯!
到时候咱们再让人一拥而上拍照,就说那是沈瑶仗势欺人推倒路人!
乱起来,我就不信这水浑不了!”
这招,阴损到了极点,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正当几个人在那摩拳擦掌,已经在脑子里预演沈瑶被推下台阶、鲜血淋漓的惨状时。
“滋——”
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迈巴赫,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会所还有一个路口的街角。
刚好把他们这条胡同的退路给堵了个严实。
车窗缓缓降下。
没有想象中的怒吼,也没见保镖冲下来。
甚至连车门都没开。
只有一个指尖,懒洋洋地搭在了车窗沿上。
“谁……谁啊?”
老张心里咯噔一下,仗着胆子往那边看,“不想死的就把车挪……”
话音戛然而止。
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车窗彻底降到了底。
露出了程昱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的面孔。
他转过头,极轻、极淡地瞥了这边一眼。
这一眼。
没有杀气腾腾的表情,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警告。
就是纯粹的、上位者看路边一条死狗的眼神。
那种把你当成了死物,连动手碾死都觉得脏了鞋底的漠然。
“听说。”
程昱的声音顺着寒风飘过来,几个人的天灵盖都要炸开了,“你们这几个杂碎,想让我老婆摔跤?”
老张想跑。
但他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或者是被人施了什么定身咒,软得根本抬不起来。
他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了,哪怕是在号子里见过的大哥,也没谁有这么一身渗人的煞气!
根本不是人,这就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阎罗王,来索命了!
“程……程总,误……误会……”
老张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胡同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昱没说话。
他推开车门,锃亮的皮鞋踩在肮脏的地上。
他就这么一个人。
手里连根棍子都没有。
一步,一步,踩着积雪的吱嘎声,走了过来。
几个本来准备制造混乱的记者,手里的大炮筒“哐当”一声砸在脚背上,疼都没敢喊。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那一瞬间冻住了。
程昱走到离老张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住。
他太高了,这一低头,阴影直接就把老张给吞了。
“你想看我发疯?”
“还是想看看。”
他凑近老张的耳边,语气甚至带了点笑意。
“明天早上的护城河里。”
“到底有多凉?”
老张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腥臊味在冷空气里炸开。
“滚。”
程昱只吐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就像是一道赦免令,也像是一道催命符。
下一秒。
这群刚才还要叫嚣着要把天捅破的亡命徒连滚带爬!
恨不得手脚并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似的,丢盔弃甲地往胡同深处逃窜!
连掉地上的相机和作案工具都没人敢捡!
街角又恢复了安静。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程昱站在那儿,嫌弃地看了眼地上那摊明显的水渍。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免洗洗手液,在修长的手指上仔仔细细地搓了三遍。
这才转身回到车上。
拉开车门,带进一股子寒气。
后座的沈瑶,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车停了,也没问,这会儿听见动静,才像猫一样掀开眼皮。
“前面堵车?”
她懒懒地问了一句,伸手要去够放在前排保温杯里的热牛奶。
程昱手快,先一步把杯子拿过来,拧开,把温热的瓶口喂到她嘴边。
“嗯,刚才前面有两只脏老鼠横穿马路,差点撞上。”
他语气平常,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甚至还空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把沈瑶耳边那缕碎发挽到耳后,在莹润的耳垂上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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