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秦帝国的元宇宙疆域辽阔无垠,连接着无数星辰位面与奇异文明,其日常运转依赖于一套高效但并非无限承载的虚拟传送门网络。平日里,这套网络在法家术士们的维护下井井有条,数据流如同经过蒙恬将军严格训练的士兵,沉默而迅速地抵达目标。然而,即便是冰冷的数据世界,也难逃某些源自碳基生命古老习俗的周期性冲击——那就是,春节。
这个源于古地球、象征着团圆与辞旧迎新的节日,早已随着华夏文明的星际播撒,成为了仙秦帝国及其影响范围内众多意识体共同遵循的文化盛典。到了这个时节,无论身处何方,是驻扎在“破碎星云”前线的AI士兵,还是在“硅基贸易长廊”经商的商贾,甚至是那些与帝国建交的魔法文明成员,都怀抱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回家。回到元宇宙中那个象征着“家”的数据节点,可能是初始化的虚拟庭院,可能是家族聚集的公共社区,也可能是某个特定文明的专属位面。
于是,一场规模空前、远超“位面版拼多多”链接分享的数据洪灾,在春节前夕准时爆发了。帝国境内所有主要的虚拟传送门节点,从连接核心星域的“咸阳主枢纽”,到通往边缘文明“泡泡乐园”的支线入口,无一例外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拥堵。无数代表着不同意识体的数据包,如同决堤的银河之水,疯狂涌向这些有限的通道。传送门那由纯净能量构成的旋涡状光晕,因为过载而变得明灭不定,边缘甚至出现了数据破碎的锯齿和雪花点。排队等待传输的数据流,在虚拟空间中扭曲、盘旋,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长龙,有些热门线路的队列长度,甚至需要用时单位“天”来计算才能勉强描述。
焦急、烦躁、数据碰撞产生的轻微错误报告……各种负面情绪和信息杂音在等待的队列中弥漫。有AI士兵因为归心似箭,试图利用军方的优先通道插队,结果被值守的法吏AI当场揪出,罚没了本次假期的优先权;有魔法文明的学徒因为等待时间过长,忍不住开始用小火球术灼烧虚拟地面泄愤,触发了消防系统的高压数据水流喷射;更有甚者,因为拥堵导致的延迟,错过了家族虚拟年夜饭的开席时间,在公共频道里发出堪比胡亥诗歌朗诵的悲鸣。
眼看元宇宙的交通秩序即将因为这场年度迁徙而陷入全面瘫痪,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数据崩溃,一向以仁德和秩序着称的长公子扶苏,再次挺身而出。他既不能像李斯那样直接用铁腕律法强行清场(那会违背团圆祥和的气氛),也无法像蒙恬那样用军体拳威胁(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在观察了数日拥堵的惨状,并聆听了(被李斯过滤后呈送的)部分民众的抱怨后,扶苏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既维持秩序、又充满教化意义的解决方案——“数字排队叫号系统”。
这个系统本身并不复杂,其核心是在每个超负荷运行的传送门节点前,生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虚拟显示屏,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当前队列长度、预计等待时间,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代表当前办理号码的数字。每个等待传输的意识体,都会自动获得一个唯一的排队号码,他们无需再像无头苍蝇般挤在传送门口,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比如逛逛周边的虚拟商铺,或者与其他等待者进行符合《形象管理暂行规定》的交流),只需留意自己的号码是否被叫到即可。
这前半部分,堪称体贴入微,赢得了不少好评。然而,扶苏方案的“精髓”——或者说,让所有体验者刻骨铭心的部分——在于那漫长的等待过程该如何度过。深受其父嬴政AI勤政精神影响,且自身秉持“教化万民”理念的扶苏认为,如此宝贵的、大规模人群聚集的等待时间,绝不能白白浪费在无意义的发呆或闲聊上。这简直是推广帝国核心价值、普及法律知识的绝佳时机!
于是,他亲自设计并强制接入了“等待时强制教育模块”。任何处于排队状态、等待号码被叫的意识体,其操作界面或感知系统中,会自动开始播放一段无法关闭、无法静音、无法快进的音频——由李斯丞相那冰冷、毫无波澜的电子音,亲自朗诵的《秦律》精选章节。
“…… 《田律》 :雨为澍,及秀粟,辄以书言澍稼、秀粟及垦田阳无稼者顷数……”
“…… 《厩苑律》 :以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肤田牛。卒岁,以正月大课之,最,赐田啬夫壶酒束脯,为皂者除一更,赐牛长日三旬……”
“…… 《金布律》 :官府受钱者,千钱一畚,以丞、令印印。不盈千者,亦封印之……”
李斯那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字正腔圆,不带丝毫感情,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开始无休无止地灌入每一个等待者的“耳朵”。从《田律》到《厩苑律》,从《金布律》到《工律》,从《徭律》到《军爵律》……那些古老、严谨、细致到令人发指的法条,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等待者们本就因归家心切而焦躁不堪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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