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改建后的七间正房,在初冬的暖阳里透着股亮堂劲儿。新搭的阳光顶用了透亮的厚玻璃,把寒气挡在外面,院子里却暖融融的,几盆不怕冻的月季还开着零星的花。青石板地上扫得干干净净,靠墙摆着几张藤椅,林家大爷正和赵老汉在那儿摆象棋,棋子落在石桌上“啪嗒”响,引得旁边看棋的陈老五时不时咂嘴。
“将军!”林家大爷把“帅”往前一推,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赵老汉“哎哟”一声,拍着大腿笑:“老东西,又让你蒙着了!”正闹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一串清脆的响声划破了院子的宁静。
“爷爷!姥爷!我们回来啦!”
喊声未落,三个半大的小子已经冲进了院子,棉裤上沾着泥点,冻得红扑扑的脸上冒着热气。紧随其后的是廖家老大廖栓,推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王秀才王魁骑着辆崭新的洋车,车把上挂着个点心匣子;赵老二家的儿子赵小虎则开着辆半旧的摩托车,突突地停在院门口,引得几个老人直探头看。
“这铁家伙跑得真快!”陈老五凑过去摸了摸摩托车的油箱,眼睛瞪得溜圆。赵小虎得意地笑:“五爷爷,这是我爹从县城给我买的,半个时辰就能从镇上飙回来!”
“慢点骑,当心摔着。”廖老实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厚棉袄,往大孙子身上披,“刚下过霜,路上滑。”
“知道啦爷爷。”大孙子廖明宇扒拉着布包,掏出包水果糖,往林家大爷和赵老汉手里塞,“林爷爷,赵爷爷,给你们吃糖,城里买的,橘子味的。”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王魁把点心匣子递给刘家老太太:“刘奶奶,这是稻香村的桃酥,您老牙口不好,吃这个软和。”刘家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拉着王魁的手不放:“好孩子,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
廖家老三廖木也带着媳妇孩子来了,他手里提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是副新做的麻将牌,乌木色的,摸着手感光滑。“爹,各位大爷大娘,我新做的,闲了没事凑一桌。”
“还是你手巧。”林家大爷摸着麻将牌,啧啧称赞,“比镇上买的还像样。”
说话间,各家的媳妇们也都到了,拎着菜篮子,有刚杀的鸡,有地里拔的新鲜萝卜,还有刚蒸好的馒头,一股脑往厨房送。李秀莲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活,嗓门洪亮:“廖家嫂子,你那只鸡给我,我做你最爱吃的黄焖鸡!”
“哎,好嘞!”廖老实的媳妇应着,把鸡递过去,“我给孩子们做个萝卜炖粉条,暖和。”
厨房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香味顺着窗户缝飘出来,勾得孩子们直往厨房钻。廖明宇踮着脚往锅里看,被他妈拍了下屁股:“去去去,跟弟弟们玩去,别在这儿添乱。”
男人们则聚在阳光顶下,围着廖木新做的八仙桌,有的抽烟,有的喝茶,聊着镇上的新鲜事。王魁说起县里新办的学堂,青砖瓦房,还有洋先生教算术;赵小虎说镇上开了家电影院,能看会动的画儿,就是票太贵;廖栓则念叨着地里的麦子,说今年雪下得及时,明年准是个好收成。
“对了爹,”廖栓凑到廖老实跟前,递过个布包,“这是我给您和各位大爷大娘买的棉鞋,里面絮了新棉花,穿上暖和。”他给每个老人都递了双,黑灯芯绒面的,底子纳得厚厚的。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林家大爷嘴上说着,却把棉鞋往脚上套,大小正合适,“真暖和,比我那老棉鞋强多了。”
正说着,院门口又热闹起来,陈老五的儿子陈铁带着媳妇来了,他手里扛着个大铁炉子,叮咣放在院子中央:“爹,各位叔伯,我新打的炉子,烧煤的,比烧柴火暖和,今晚咱就在院里烤红薯吃!”
“好小子,还是你会琢磨!”陈老五笑得合不拢嘴,帮着儿子往炉子里添煤,不一会儿,炉火就“呼呼”地烧起来,映得人脸上暖洋洋的。
孩子们围着炉子疯跑,你追我赶,笑声像银铃一样。女人们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红烧鱼、黄焖鸡、萝卜炖粉条、蒸扣肉……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廖老实招呼大家坐下,又给老伙计们倒上自家酿的米酒:“来,都尝尝,今年新酿的,甜着呢。”
林家大爷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咂咂嘴:“好酒!比镇上酒馆的强。”他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又看了看满院子的人,眼眶有点发热,“想当年,咱凑钱给廖大哥买母猪的时候,哪敢想有今天?能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真好。”
“可不是嘛。”赵老汉接话道,“那时候穷是穷,可心齐。现在日子好过了,更得凑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才叫日子。”
王魁举起酒碗:“各位爷爷叔叔,我提议,为了咱水井湾,为了咱们能天天这么热闹,干一个!”
“干一个!”
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米酒的甜香混着菜香,在暖融融的院子里弥漫。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女人们聊着家常,男人们说着庄稼和生意,老人们则慢悠悠地喝着酒,看着眼前的热闹,脸上的皱纹里都淌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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