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窗棂,在王家堂屋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老汉坐在太师椅上,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口,手里的拐杖时不时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这几日咳嗽得厉害,胸口像堵着团棉花,喘口气都费劲,看着比前阵子又苍老了几分。
里屋传来妯娌几个的说话声,起初还压着嗓门,说着说着就带上了火气,像锅里快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大哥这次回来,总该把爹的事担起来了吧?”二女儿王兰的声音尖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当初爹是说过老了靠我,可现在他病成这样,我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哪能天天守着?再说了,大哥是儿子,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三女儿王梅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就是,我家那口子最近在外地做工,家里就我带着俩孩子,地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天天来照顾爹?幺弟还小,刚成家,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吧?”
幺儿子王强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旱烟袋,没点火,只是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我不是不想管,可我这刚盖了房子,欠着一屁股债,每天得去镇上打零工才能慢慢还。爹这病得请大夫、抓药,哪样不要钱?我是真没这个能力……”
“没能力也得想办法!”王兰提高了声音,“当初爹最疼你,把家里那几亩好地都留给你了,现在他老了,你能不管?”
“那地也不够还债的……”王强的声音更低了。
正吵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王老汉的大儿子王建国挑着两筐刚收的红薯,从地里回来了。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沾着泥,额头上还挂着汗,看见堂屋里的人,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些不自然。
“大哥回来了。”王兰先开了口,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疏离,“正好,我们正说爹的事呢。”
王建国把红薯筐放在院角,拍了拍手上的泥,走进堂屋,先给王老汉倒了杯温水,轻声问:“爹,今天感觉咋样?咳嗽好点没?”
王老汉摆了摆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王兰见王建国没接话,直接说道:“大哥,爹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身边离不了人。我们几个商量了,你是家里的老大,又是儿子,按道理,该由你牵头照顾爹。平时端茶倒水,请大夫抓药,这些事都得有人管,总不能让爹一个人熬着。”
王建国皱了皱眉,他知道迟早会说到这事。他在镇上的砖窑厂干活,虽说离家不远,但每天早出晚归,确实抽不出太多时间。“我知道爹病着需要人照顾,”他声音有些沙哑,“我是儿子,该尽的责任不会推。平时我有空就会回来看看,给爹带点吃的,帮着做点活。但我那活儿离不开人,总不能天天守着……”
“啥叫有空就回来看看?”王兰立刻打断他,语气又急了起来,“这是责任!不是你有空才来,没空就不管的事!当初爹是糊涂,说老了靠我,可现在他病成这样,我哪顾得过来?你是儿子,这担子就该你挑起来!”
“二姐,话不能这么说。”王建国的脸色也沉了沉,“当初爹确实说过,不用我养老,让你和三妹多费心。现在他老了,我没说不管,但也不能把所有事都压在我身上吧?你们都是爹的儿女,难道就没责任?”
“我们是闺女,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让闺女养老的道理?”王梅在旁边嘟囔着,“再说了,当初分家,你分了家里的老宅子,我们啥都没捞着,现在凭啥让我们跟你一样尽责任?”
“老宅子破成那样,我修修补补花了多少钱?你们咋不说?”王建国的火气也上来了,“责任不是光靠嘴说的,得看实际情况。我每天在砖窑厂累死累活,一天挣的钱刚够养家,要是天天守着爹,家里喝西北风?你们说我该尽责任,那你们又能做啥?”
“我……我可以隔三差五来看看,给爹洗洗衣服。”王兰小声说。
“我……我可以把地里的菜送来点。”王梅也低下头。
幺儿子王强抬起头,闷声说:“我有空就来给爹劈柴挑水。”
王建国看着他们,心里又气又无奈。“看看、送菜、劈柴……这些我平时回来也能做。可爹需要的是有人天天在身边看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身边没人咋行?请个护工得花钱,谁出?抓药看病的钱,又谁出?”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谁都没说话。钱,像是道过不去的坎,横在姐弟几个中间。
王老汉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身子直颤,王建国赶紧上前给爹顺气。老人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指着几个儿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眼里却滚下两行浑浊的泪。
“你们……你们别吵了……”王老汉喘着气,声音微弱,“是我……是我没用,老了给你们添麻烦……”
“爹,您别这么说。”王建国赶紧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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