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窟,新修的“凌霄殿”内,酒气与脂粉气混杂着,熏得人骨头发软。
地上铺着整张的雪域冰熊皮,踩上去悄无声息。大殿的四根盘龙柱上,每一片龙鳞都由价值连城的东海夜明珠镶嵌而成,将这妖窟深处的宫殿照得恍如白昼,奢靡得令人咋舌。
宝座上的灰牙,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他斜倚在由整块万年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巨大宝座上,身旁最受宠的狐族妖女,正将一枚剥好了皮的紫晶葡萄,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嘴边。醇厚的美酒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却也点燃了他骨子里最原始的野心,让他的双眼泛着一层油亮的红光。
“陛下……再喝一杯嘛。”那狐妖媚眼如丝,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灰牙哈哈大笑,一把揽过美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粗暴地吻了上去,引得殿下群妖一阵哄笑与喝彩。
“陛下神威!”
“恭贺陛下君临三界!”
新晋的心腹胡九,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高声道:“陛下,那四海龙族不过是些泥鳅罢了!您一声令下,他们还敢不从?小的已经备好了上好的锁龙链,就等那几条老龙王前来觐见时,给他们套上,牵到殿前给陛下当个看门走兽!”
“说得好!”灰牙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满桌珍馐乱跳,“本皇要让他们知道,这三界,谁说了算!”
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快感。叶染和敖烬留给他的阴影,在这无边的权欲和酒精的麻痹下,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两人,也不过如此。若非他们运气好,这三界之主的位置,早该是他的。
就在这片狂热的喧嚣达到顶峰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大殿一侧,那间专门供奉着被派往各处要隘的心腹将领魂灯的偏殿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啪。”
声音不大,在鼎沸的乐声与喧哗中,本该微不足道。
可这声音,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穿透了所有嘈杂,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一个大妖的耳膜。
乐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僵住了身子,脸上的媚笑还未散去。
所有正在推杯换盏的妖将,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望向偏殿的方向。
灰牙脸上的醉意也凝固了一瞬,他皱起眉,不悦地喝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
“啪!啪!啪!啪……”
一连串密集如雨点般的碎裂声,从偏殿内疯狂响起。那声音不再是清脆,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连绵不绝的恐慌。
一名负责看守魂灯的狼族小妖,连滚带爬地从偏殿里冲了出来,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指着里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九脸色一变,第一个冲了进去。
下一刻,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变了调的惊叫,又踉跄着退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惊骇。
灰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推开身边的妖女,大步流星地走入偏殿。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偏殿内,那整整一面墙的魂灯架上,代表着他派往云梦泽、流沙渡、无妄海眼等七处要隘的所有心腹头领的魂灯,此刻,已尽数熄灭。
每一盏琉璃灯盏,都从内部龟裂开来,碎成了一地齑粉。
不是一盏,不是两盏,而是所有外派的头领,无一幸免。
最诡异的是,这些魂灯并非普通的熄灭,而是彻底的、从根源上的崩碎。这代表着,他们的主人,是在同一瞬间,神魂与肉身一同,被彻底抹杀,连一丝残魂都未曾逃出。
“怎么……可能?”灰牙喃喃自语,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破碎的灯座,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同时击杀他分布在三界各处、相隔何止亿万里的数十名大妖?
并且是在同一瞬间?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何等通天的手段?
就算是当初的天道,也做不到如此精准的、无声无息的抹杀!
“陛下……”胡九颤抖着声音开口,“会不会是……是阵法出了问题?”
“阵法?”灰牙猛地回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目赤红地咆哮,“你告诉我!什么阵法能让他们的魂灯同时碎成这样?啊?!”
酒意,在这一瞬间,被一盆从头顶浇下的、混合着冰渣的恐惧之水,彻底浇灭。
他不是傻子。
能做到这一切的,纵观三界,只有两个人。
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能让万妖窟所有桀骜不驯的老怪物都匍匐在地的女人。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仅仅一道目光,就能让他神魂冻结,连一丝反抗念头都生不出的男人。
他们……回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轰然劈开了他被权欲熏黑的脑子。
“哐当。”
他松开手,胡九软软地滑落在地。灰牙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门框上。他脸上那因酒精和兴奋而泛起的潮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人般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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