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划破长空的黑紫色长虹，如同一支淬了剧毒的箭矢，精准地射向万妖窟的心脏。
虹光未至，那股阴冷、怨毒、混杂着疯狂的气息，已如实质的浪潮，重重拍打在万妖窟的护山大阵上。由亿万妖气符文构成的巨大光幕，发出一阵剧烈的水波纹般的动荡，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污秽的力量侵蚀、洞穿。
站在入口处的数十名妖将，无不感到一阵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他们都是在血与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强者，见识过无数凶神恶煞，但眼前这股气息，却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力量都截然不同。它不纯粹是妖气，更不是魔气，而是一种混合了怨魂、邪祟、以及某种更深层次恶念的聚合体，光是感知，就让他们的妖丹隐隐作痛。
“什么鬼东西？”一名虎头妖将瓮声瓮气地低吼，壮硕的身躯下意识地绷紧，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这气息……让人恶心。”另一名蛇身女妖将吐了吐信子，俏丽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
灰牙站在所有妖将的最前方，脸色凝重。他那身由最上等的云锦织就、绣着暗金纹路的王袍，在妖风中猎猎作响。他眯着眼，遥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妖异长虹，心中却不像手下那般只有紧张。
一丝烦躁，夹杂着一丝被挑衅的怒意，在他心底升腾。
自从主人和那位龙帝离开，他灰牙，便是这三界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万妖窟在他的治理下，势力范围空前扩张，那些曾经对妖族喊打喊杀的仙门，如今见了万妖窟的使者，哪个不是客客气气？各大秘境的出产，最好的那一份，都要恭恭敬敬地送到他的骸骨王座前。
这种手握权柄，一言可决万千生灵生死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
尤其是那个被主人废掉修为的柳如烟，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巧言令色，不断为他描绘着一幅更加宏伟的蓝图。
“大王，您如今已是三界之主，何必还要事事都念着那两位的好？”
“主人他们遨游域外，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归来。这偌大的基业，总不能一直群龙无首。您代为执掌，名正言顺。”
“掌控了三界通道，便等于扼住了所有宗门的咽喉。到那时，他们是生是死，全凭大王您一念之间。这才是真正的王！”
那些话，像是一颗颗裹着蜜糖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嘴上斥责柳如烟大胆，心中却早已意动。他开始听从她的建议，暗中将自己最精锐的亲信，不动声色地安插到连接人界、鬼域、妖境的几个关键通道。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更好地替主人管理家业。
可每当夜深人静，他坐在那高高的骸骨王座上，俯瞰着下方臣服的众妖时，一个念头总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他们永远不回来了呢？
而现在，就在他野心滋长，自以为已将三界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时候，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打上门来。
这打的不是万妖窟的脸，是他灰牙的脸！
“不知死活的东西。”灰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股属于妖王的威压轰然散开，暂时压下了身后众将的不安。
长虹终于在护山大阵前停下，光芒散去，露出了林薇薇的身影。
当看清来人的瞬间，在场的所有妖将，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张脸苍白得如同雪地里的死尸。皮肤下，暗紫色的经络如邪恶的藤蔓，狰狞地爬满了她的脖颈和脸颊。最诡异的，是她那双眼睛，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黑紫色邪气，所立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那股力量扭曲。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敢闯我万妖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灰牙上前一步，声音如洪钟，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林薇薇那双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了灰牙身上。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有开过口的声音问道：
“叶染呢？”
听到这个名字，灰牙的瞳孔猛地一缩。
找主人的？
他立刻将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女人，与宗门典籍里记载的那些，因爱生恨、堕入邪道的疯子联系了起来。
“我家主人早已不在三界。”灰牙压下心中的惊疑，摆出一副王者的威严姿态，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直呼主人的名讳？识相的，立刻滚，本王今日心情好，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他这番话说得霸气十足，身后的妖将们也纷纷跟着叫嚣起来，一时间妖气冲天。
然而，林薇薇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两个字。
“不在？”她喃喃自语，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猎物逃脱的暴怒与失望。
紧接着，那丝波动，化作了毁天灭地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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