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比赛激烈胶着,曼谷联的反击打得有声有色,引得看台上惊呼连连。包厢里的气氛也更热烈了些。徐岳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走到外面相对安静的环形走廊上透气。走廊连接着其他VIP包厢和通往球场内部办公区的通道。
刚走了几步,走廊拐角处一间包厢的门开了。几个穿着同样黑色俱乐部POLO衫的人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颇有派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那中年男人红光满面,手里还端着半杯红酒,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旁边的人频频点头附和。
“刘总放心,智能货柜的位置绝对是最优的!就在主看台通道口,人流量最大!分成比例我们俱乐部绝对是诚意十足……”
徐岳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身体隐在走廊一盆高大绿植的阴影里。他的目光掠过那几个工作人员,最后,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人群稍后一点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个年轻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烟灰色职业套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前面那个“刘总”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触控笔,偶尔在屏幕上飞快地点记着什么。走廊顶灯的光线柔和地洒下来,照亮她半边侧脸。鼻梁挺直,下颌的线条清晰而冷静,褪去了几分记忆中的青涩,多了几分职场淬炼出的干练。
徐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种近乎耳鸣的嗡响。
许悦。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或者至少,已经把那根刺埋得足够深。可这个名字,这张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如此陌生的姿态,重新砸进他的视野里。不是虹口足球场外那片蓝色海洋里倔强的申花女球迷,而是眼前这个,在蓉城主场VIP包厢外,冷静记录着商业谈判条款的职业女性。
她怎么会在这里?穿着蓉城俱乐部的工作服?申花的人……跑到死对头的地盘来考察?徐岳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荒谬的念头纷至沓来。
就在这时,许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记录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睫,目光精准地朝徐岳藏身的绿植方向扫了过来。那眼神,冷静,锐利,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像手术刀一样,瞬间剥开了阴影的遮蔽。
两人的视线,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充斥着球场喧嚣余音的走廊里,猝然相撞。
时间仿佛凝固了。徐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但仅仅是一瞬,那抹愕然就被一种更深的、冰封般的陌生和疏离所覆盖。她认出了他。徐岳无比确定这一点。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故人重逢的波动,只有纯粹的意外,以及一种迅速筑起的、公事公办的壁垒。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目光在徐岳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极其自然地移开,重新落回前面的“刘总”身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徐岳一个人的幻觉。
前面那个被称作“刘总”的中年男人还在热情洋溢地展望合作前景,一行人簇拥着他,谈笑风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许悦安静地跟在后面,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徐岳骤然失序的心跳上。
那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徐岳依旧僵在原地,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绿植宽大的叶子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掌心里传来湿冷的黏腻感,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包厢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掌声,夹杂着狂喜的嘶吼——大概是蓉城队进球了。巨大的声浪穿透隔音门,冲击着整条走廊。
徐岳却觉得周遭一片死寂。只有许悦最后那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还有她胸前,刚才惊鸿一瞥间,似乎别着一个深蓝色的、小小的方形工牌。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低头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几个深红的月牙印。半晌,他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立场不同?好一个立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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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卷走了大部分的热浪和人声。凤凰山巨大的钢结构穹顶下,只剩下零星的清洁人员和安保在走动。燥热的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汗味和爆米花的甜腻气息。
徐岳没跟那群包厢里的“成功人士”去参加赛后更奢靡的夜场活动。他拒绝了张经理热情的挽留,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成都灯火通明的夜色里穿行。车窗开着,灌进来的风带着夏夜的闷热,却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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