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第二日便收到了国公爷差人送来的地契，摊开来看时，她一时有些发怔，实在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馈赠是何缘由。
一旁的如娘见了，笑着解释道：“姑娘别猜了，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心意呢。”
怀清这才恍然——原是昨日她随口嘀咕了句“不如回家种地去”，竟被记在了心上。
她望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国公府，当真是“土豪”作风。
正捧着地契喜滋滋地盘算着往后如何规划，门外忽然传来春音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带着慌意闯了进来。
怀清心里“咯噔”一下，刚漾起的笑意瞬间凝住。
“怎么了？”她沉声问道。
春音跑得满脸通红，喘着气说：“夫人……二姑娘……二姑娘出事了！”
怀清猛地站起身，心头一紧：“快说清楚，淑姐儿怎么了？”
“二姑娘她……她被人设计，跟那颖阴侯府的三公子……”春音支支吾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跟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怀清急得追问。
春音咬了咬唇，终于低声道：“二姑娘不小心掉了河，被颖阴侯三公子救上了岸，可那时……那时两人衣裳都湿了大半，模样实在狼狈，偏巧被好些人撞见了……”
听到这里，怀清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吁出一口气——还好，不是性命之忧，顶多是些磕碰擦伤。
可转念一想，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在这世道，女子名节重过性命，小妹被这么多人撞见与外男衣衫不整地在一处，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齐禹踏进院门时，正撞见怀清将叠好的衣物塞进箱笼，动作利落得带着几分仓促。
檐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他刚卸下一身风尘，喉间还带着赶路的干涩，开口时声音微哑：“这是要去哪儿？”
怀清手一顿，抬眼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急色，见是他，紧绷的肩线稍松，却没停下手里的活计：“京里出事了，小妹那边……我得回去一趟。”
齐禹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箱笼里露出的素色裙角，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他伸手按住她正欲合上箱盖的手，指尖触到她指节的凉意，“别急着走，先说清楚。”
怀清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箱沿：“小妹落水，被颖阴侯三公子救了，偏被人撞见衣衫不整……”话说到半截，她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焦灼，“你也知道，这等事传出去，她这辈子就毁了。”
齐禹沉默片刻，眸色沉了沉。
他刚从外头回来，路上已隐约听到些关于侯府公子救落水女子的闲言碎语，竟没料到那女子是淑姐儿。
他抽回手，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袍搭在臂弯：“我跟你一起走。”
怀清猛地按住箱笼，指尖因用力泛出白痕。她深吸一口气，先前的慌乱褪去，眼底浮出清明：“不行。”
齐禹回头时，正撞见她仰头望来，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下正是要紧时候，你不能离开。”
他眉峰微蹙，刚要开口，怀清已走近半步，抬手轻轻按在他小臂上。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她压低声音，尾音几乎要融进掠过耳畔的风里：“我……”
话顿了顿，她抬眸望进他眼底，唇齿间溢出两个模糊的字，像是怕被旁人听去：“……空间。”
齐禹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怀清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轻快了些，眼底却藏着安抚，“我走得快，去去就回。”
她转身合上箱盖，铜锁扣上的轻响在寂静的院里格外清晰。
齐禹望着她利落的背影，终究没再阻拦，只沉声叮嘱：“万事小心，若有不妥，立刻传信。”
怀清回头冲他弯了弯唇，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笃定：“知道了。”
门帘被她掀起时，带起一阵风，卷着她的衣袂消失在院外。
齐禹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她方才触碰过的微凉，眸色沉沉地望向京城方向——这场风波，怕是没那么容易平息。
怀清走得匆忙，来不及与戚氏等人辞行。
齐禹望着空荡荡的院门，转身往主院去——总得替她知会一声，免得长辈挂心。
戚氏正与几位管事嬷嬷核对着账目，见齐禹进来，放下手里的算盘笑道：“刚还念叨你呢，回来得正好，晚饭……”话没说完，便见他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郑重，话头不由顿住，“可是出了什么事？”
齐禹在一旁落座，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缓缓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沉稳：“怀清刚接了京里的急信，淑姐儿那边出了点事，她得赶着回去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戚氏微蹙的眉峰，补充道：“怀谦毕竟是男子，府里的女儿家事务，他出面多有不便。”
戚氏眉头立刻蹙起：“淑姐儿怎么了？”
齐禹简略说了落水被救之事，隐去了其中最狼狈的细节，只说“需得怀清回去主持局面”。
戚氏听完，手指无意识绞着帕子，沉吟片刻忽然抬头问：“那颖阴侯府的三公子，如今可有婚配？”
一旁侍立的如娘闻言，温声回道：“回夫人，听闻尚未定亲。”
“年岁呢？”戚氏追问。
“应该二十有余了。”
“二十？”戚氏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了下去，脸上露出明显的迟疑，“可淑姐儿才刚满十岁啊……”
她原是想着，既是被人撞见那等场面，不如顺势结亲，颖阴侯府在京中风评素来不错，倒也不算委屈了夏家小女儿。
可这十岁与二十岁的差距，实在太过扎眼，若真成了亲，淑姐儿往后在夫家，怕是要被人轻看了去。
齐禹见她面露难色，开口道：“母亲不必急着定夺，怀清先回去看看情况，总能寻个妥当的法子。”
灌朗跟淑姐儿不仅年岁悬殊，他……
戚氏叹了口气，指尖敲着桌面：“也只能如此了。让她务必当心，京里也不比这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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