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获取关键信息带来的短暂振奋。远处那金属刮擦声与左眼预警画面中突破屏障的鸟嘴面具身影,如同催命的符咒。图书馆这片知识的星海,顷刻间化作了无处藏身的狩猎场。
“这边!”江诗韵低喝,拉着林皓冲向与声响来源相反的方向。她的左眼虽然失明,但那片冰冷的黑暗此刻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不仅捕捉着迫近的威胁,更隐隐感知到图书馆深处某些区域的“信息流”异常稀薄、混乱,如同地图上的空白或疤痕——那里或许是监控的盲区,或许是……更危险的未知地带。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赌一把。
两人在顶天立地的书架迷宫中狂奔,脚步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敲击出凌乱而微弱的回响,被这片浩瀚空间的死寂迅速吞没。周围书架上的书籍光芒依旧,但似乎感知到了外来的追捕与逃亡,一些书籍的光芒开始不安地闪烁,甚至有些记录着危险知识的卷轴自主地微微震颤,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敌意。
穿过一片记录着已灭绝文明语言的石碑林,绕过几个悬浮着不断演算宇宙常数模型的光球,他们冲入了一个与图书馆主体风格迥异的区域。
这里的书架不再是规整排列,而是东倒西歪,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许多书架已经断裂、腐朽,上面堆积的书籍大多黯淡无光,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灰色棉絮般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子设备烧焦后又浸水的酸腐气息。光线也异常昏暗,只有少数几本尚未完全“死去”的书籍,散发着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惨淡微光。
脚下的地面不再光滑,而是布满了黏滑的、类似菌毯的物质,踩上去发出“噗嗤”的轻响。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皓喘息着,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死寂得让人心慌,连那些书籍微弱的“信息低语”都几乎消失了。
江诗韵的左眼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灰色的视野中,她看到那些覆盖书籍的“灰色棉絮”并非真正的尘埃,而是一种极其微小的、不断蠕动、散发着“遗忘”与“消亡”气息的……信息微生物?它们正在缓慢地分解、吞噬着那些书籍中残存的知识。
而更让她心悸的是,她感知到在这片区域的深处,潜伏着几个庞大的、由纯粹的“信息饥渴”与“存在感缺失”构成的……意识聚合体。它们像这片“信息坟场”的清道夫,游弋在遗忘的边缘,吞噬着一切被遗弃、被判定无用的“知识”残渣。
“是图书馆的……废弃区,或者说,‘消化区’。”江诗韵低声道,心脏微微收紧。躲在这里,或许能暂时避开追兵的系统性搜索,但同样要面对本土的未知危险。
他们找到一堆倒塌书架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夹角,蜷缩进去,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金属刮擦声似乎被复杂的书架迷宫暂时阻隔,变得时远时近,但并未消失。鸟嘴面具身影的威胁感也依旧悬在心头。
时间在死寂与紧张中缓慢流逝。
突然,江诗韵手臂内那封印着范俊武核心碎片的位置,传来一阵异常的灼热!那暖红色的光斑微微跳动,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几乎同时,她左眼的黑暗视野中,捕捉到不远处一堆覆盖着厚厚“灰色棉絮”的书籍后面,一个庞大的、模糊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来!
那阴影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变幻的、半透明的灰色粘液,其内部闪烁着无数破碎的、如同电视机雪花般的噪点。它移动时,下方的菌毯地面会微微下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存在感剥夺”气息弥漫开来。
是那些“清道夫”之一!它被他们这两个携带鲜活信息和强烈存在感的“异物”吸引了!
“小心!”江诗韵猛地将林皓往身后一拉。
那团灰色的粘液阴影仿佛没有视觉,却精准地“感知”到了他们的位置。它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般扑来,在半空中,它的前端骤然裂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内部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产生,目标直指江诗韵的脑袋!
它不是要吞噬肉体,而是要直接吸取她的记忆、她的知识、她作为“江诗韵”的一切信息存在!
江诗韵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股吸力从躯壳中扯出,脑海中与范俊武初遇的画面、母亲的笑容、舞蹈排练厅的汗水……这些构成她自我的珍贵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松动!
“滚开!”林皓虽然恐惧,却怒吼着将手中一块从地上抠起的、坚硬的菌毯碎块狠狠砸向那灰色粘液。
菌块穿过粘液的身体,如同穿过雾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那“口器”瞬间吞噬、分解,连其携带的微不足道的“存在信息”都被吸收殆尽!
物理攻击无效!
千钧一发之际,江诗韵左眼的刺痛达到了顶峰!她本能地抬起那只被侵蚀过、印记黯淡的手臂,不再调动其中残留的“蚀”之力,而是将刚刚从记录者那里获取的、关于“契约”和“遗产”的海量冰冷知识,混合着自身那份不甘被抹除的强烈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锐利的“信息冲击”,狠狠撞向那扑来的噬忆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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