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在庐江城的青石板路上,车轮碾过,发出轻微的“咯噔”声。
车厢内,郭嘉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他看着自家主公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
“雪中送炭……主公,您这炭,送得可真是时候。”
姜宇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时机不对,炭就不是炭,是引火烧身的柴了。”
郭嘉嘿嘿一笑,心领神会。他知道,从主公决定亲身踏入庐江的那一刻起,周瑜的每一步反应,大乔的每一个念头,恐怕都已经在主公的算计之中了。这已经不是谋略,这是在玩弄人心。
他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孙府那高大的门楣在视野中渐渐远去,门前那两盏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萧索。
……
孙府,灵堂。
姜宇一行人离去后,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消散,只剩下更加浓重的,化不开的悲凉。
周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副黑色的棺椁前,许久没有动。
廊柱上投下的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都笼罩了进去,那张俊美的脸,在明暗交界处,显得格外晦暗不明。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仅仅是几句话,几个眼神,就将他所有的布置,所有的后手,都化解于无形。还将他这个江东大都督,逼到了一个进退维谷,只能任人摆布的境地。
“都督……”一名亲信将领走上前来,声音压得很低,“吴太夫人那边……”
周瑜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血丝,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
他必须去向吴太夫人禀报,禀报姜宇那个荒唐至极,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建议”。
来到后院的静室,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吴太夫人正靠在榻上,由侍女喂着汤药,她的头发,在这短短几日内,竟已白了大半。
看到周瑜进来,吴太夫人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
“公瑾,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周瑜跪坐在榻前,将前厅发生的一切,包括姜宇的提议,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客观,但言语间那份对姜宇的愤恨与警惕,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以开解嫂嫂为由,想请嫂嫂,移驾荆州。”周瑜说完,垂下眼帘,“公瑾以为,此人狼子野心,绝不可信。”
静室内,一片沉默。
吴太夫人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那棵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树。
许久,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公瑾,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疲惫,“那姜宇,确实不是善类。伯符在时,就常说此人城府深不可测,是江东心腹大患。”
周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可是……”吴太夫人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周瑜的脸上,“我更担心的,是乔儿。”
“这几日,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整个人就像一尊泥塑的菩萨,没了魂。我怕……我怕伯符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要跟着去了。”
说到这里,吴太夫人的眼圈,又红了。
“那姜宇说得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此地,是她的伤心地,留在这里,她一日也走不出来。”
“可……可是荆州……”周瑜急道,“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吴太夫人凄然一笑,“公瑾,她现在,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还在乎什么虎口狼窝吗?”
“至少,那姜宇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由头。至少,他让她哭了,让她开口说话了。这几日,你们谁做到了?”
周瑜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谁都做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地,枯萎下去。
吴太夫人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周瑜的手背。
“去吧,把乔儿叫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伯符走了,这个家,我撑不了多久了。江东的未来,在你身上。可乔儿的未来……或许,只能由她自己选了。”
……
大乔的房内。
春儿端来的那碗参汤,已经见了底。
一股久违的暖意,从胃里,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这几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冰,而现在,这块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块属于姜宇的,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素帕。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灵堂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的眼神,他蹲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怒斥属下的威严,他与周瑜交锋时的从容……
一幕幕,都像用刻刀,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她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孙策。
伯符就像天上的太阳,炽热,耀眼,充满了万丈豪情。他爱她,护她,将她捧在手心,给了她世间女子最羡慕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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