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像两把锋利的剑，将打谷场的黑夜劈开，投下两片惨白的光区。光区里，尘埃飞舞，将王明肥硕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扭曲。他那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带着官腔特有的震慑力，在村庄上空回荡，让刚刚鼓起勇气聚拢过来的村民们，又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人群中刚刚燃起的些许希望，仿佛被这一声吼给浇上了一盆冰水。他们太熟悉这种腔调了，那是能决定他们家谷子补贴多少，宅基地能不能批下来的声音。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王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喘着粗气，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林枫，仿佛一个抓到现行的将军。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干事，也狐假虎威地站出来，摆出要随时控制局面的架势。
然而，处在风暴中心的林枫，却出奇的平静。
在王明下车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就已经亮了起来。
【王明：-60，鄙夷/愤怒/色厉内荏】
-60的民心值，意味着在场的村民，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站在他那边的。而那个“色厉内荏”的标签，更是像剥掉了王明所有伪装的X光片，让他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瞬间变得滑稽起来。
林枫甚至没去看王明，而是缓缓转动身体，将手里的喇叭对准了那些畏缩的村民。
“乡亲们，大家看，王明主任来了。”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不带一丝火气，反而透着一股真诚的欢迎味道。
“王主任是我们镇政府的办公室主任，最懂政策，最了解领导们的想法。他来得正好！这说明什么？说明镇里的领导们，心里还是装着我们老百姓的！他们没有对水库的问题坐视不理，这不，连夜派了王主任下来，现场办公，倾听我们的声音！”
这话一出，不仅是村民们愣住了，连王明自己都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训斥和威胁，什么“无组织无纪律”、“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全都被林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堵了回去。
煽动闹事？没有啊，人家是在欢迎领导下基层。
对抗组织？更没有，人家是在感谢组织关心。
他就像一拳卯足了劲打出去，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还是带着笑脸的棉花，让他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王明指着林枫的手指都在哆嗦。
林枫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把喇叭递向王明，姿态谦卑得像个小学生。
“王主任，您别激动。您看，乡亲们都在这儿呢，大家伙儿心里都慌，就怕水库真出点啥事。您是领导，您给大家伙儿讲两句，给个准话，大家不就都安心了吗？来，您用这个，声音大，后面的乡亲也能听见。”
这一下，王明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过来，说点什么？说水库没事？他自己都不信，说了村民更不信。说水库有事？那不是自己打李镇长的脸吗？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不接？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拒绝跟群众沟通，这“官老爷”的帽子可就戴结实了。
周围的村民们，也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味来。他们看着王明那张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再看看林枫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那杆秤，开始慢慢倾斜。原来，当官的也不是都那么可怕。
“是啊，王主任，你就给俺们透个底吧！”人群里，一个声音壮着胆子喊道。
“俺家就在河边上，这几天晚上俺都不敢睡死！”
“林干部说的，是不是真的？县里是不是真来人了？”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一颗颗小石子，从四面八方砸向王明。他感觉自己不是被车灯照着，而是被架在火上烤。他带来的那两个年轻干事，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
就在这时，拄着拐杖的张大爷，从人群里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站到了林枫身边。
他没看王明，而是对着周围的乡亲们，用他那沙哑的嗓子喊道：“俺信林干部！”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前阵子，俺家地里干得裂口子，报告打上去半个月没人理。是林干部，自己掏钱请人吃饭，跑前跑后，把水给俺们接到地头的！他裤腿上沾的泥，比俺们下地干活的人都多！这样的人，他会骗俺们？”
张大爷的话，像一滴滚油滴进了冷水锅。人群瞬间就炸了。
“对，俺也记得，林干部帮着疏通水渠了！”
“人家一个大学生，跟俺们一起光着脚下水，那几个坐办公室的，谁干过？”
“王主任，俺们不问别的，俺们就想知道，这水库到底还安不安全？俺们信林干部，也想听听您这位大领导咋说！”
民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这一刻，凝聚成了实实在在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地压向王明。他头顶的民心值，在林枫的视野里，像瀑布一样狂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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