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鲸号”缓缓驶离濠镜澳那混杂着异域风情与殖民气息的港湾,直到那教堂尖顶与红毛士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船上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程潇波和陆苗锋立刻围到奕帆身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哈哈,四弟,刚才可真有你的!”
陆苗锋用力拍着奕帆的肩膀,声若洪钟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那红毛理事说什么琼州家族商栈被土着海盗骚扰,需要火器自保!
这瞎话编得,二哥都快信了!”
程潇波也嘿嘿笑道:“就是就是,公子,咱们在琼州哪来的商栈?
您这应变之才,老程我佩服!”
奕帆将那装着三支火枪的木盒小心放好,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二位兄长莫要取笑。
今日我等是以私人身份前往,并非公干。
若直接亮明‘商海使’的身份求购火器,难免引人猜忌,恐生枝节。
说得神秘些,含糊些,反而更能让对方摸不清底细,方便行事。
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徐光启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道:“奕兄所言极是。
《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
与这些西洋商人打交道,亦需讲究策略。只是……”
他看向那木盒,眼中充满探究欲,道:“这西洋火器,结构精巧,威力不俗,其背后之理,小弟定要好好参详一番。”
众人说笑一阵,船已驶入外海。
调整航向,继续向南。
此时风向略有转变,东南风迎面而来,虽非顶头逆风,却也使得航行速度慢了下来。
船身随着波浪起伏,水手们忙碌地调整着帆角,利用“之”字形航线艰难地向南推进。
航行数日,海天一色,偶见海豚逐浪,飞鱼掠波,倒也并不十分枯燥。
三位测算师傅更是忙碌,不断观测星象、记录海流,完善着海图。
这一日午后,负责了望的卢七突然指着西南方向的海平面,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道:“奕大人!诸位!快看西南方向!
有船!
是葡萄牙人的大型武装商船!
看其帆形和航向,像是前往果阿(印度葡占殖民地)的!”
众人闻言,纷纷涌到船舷边望去。
只见遥远的海平线上,几个小小的白点正缓缓移动,那独特的西洋软帆造型与“海鲸号”的硬帆截然不同。
虽然距离尚远,但那股属于远洋巨舰的压迫感已然传来。
陆苗锋眯起眼睛,手不自觉按上了刀柄道:“他娘的,这船可真不小!
比咱们这‘海鲸号’大上一圈不止!”
程潇波面色凝重道:“看这架势,怕是装备了不少火炮。
这些红毛鬼,海上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奕帆默默注视着那远去的船影,心中波澜起伏。
这就是大航海时代的力量投射,这就是他未来可能需要直面甚至合作的对手。
他更加坚定了要引进、带着大家学习,再结合自己带来的那几本书籍的知识来超越西洋技术的决心。
又艰苦航行了七八日,期间经历了些许风雨,但总算有惊无险。
这一日,天际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条漫长而模糊的黑线,如同巨龙匍匐于海面之上。
“琼州岛!我们到了!”
船老大陈老大兴奋地喊道。
众人精神大振,连日航行的疲惫一扫而空。
福船调整航向,沿着琼州岛东北海岸向西南方向驶去。
奕帆的目标,是地图上标注的,位于琼州府城东北方向的一处天然海湾——东争港(后世东寨港)。
远远望去,东争港入口处设有简陋的木栅栏和水寨,似乎有私人势力控制。
船老大按照奕帆事先的吩咐,命人升起了一面“吴”字商旗,船只这才缓缓驶入港湾。
港湾内,几道粗糙的原木栈桥伸入海中,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岸边散落着十几栋较大的木结构房屋,看样子是仓库和头目居所,周围则是更多低矮破败的茅草棚子,显是普通住民或劳工的栖身之所。
海湾里停泊着十余艘大小船只,除了与“海鲸号”类似的福船、广船,还有几艘船体狭长、加装了撞角和额外划桨位的改装桨帆船,透着一股彪悍的草莽气息。
“果然,此处是广州吴家暗中经营的私人港口兼……走私窝点。”奕帆心中暗道。
船只靠上栈桥,一名穿着绸衫、管事模样、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护卫迎了上来,自称姓孙。
“诸位爷从广州来?一路辛苦!”
孙管事笑容可掬,但眼神深处带着审视,道:“不知是哪位掌柜麾下?来此有何贵干?”
奕帆上前,面色平静,递过一份盖有广州某商号暗记的文书(此乃离开广州前,为方便行事而准备的伪装身份),淡淡道:“孙管事,我等奉东家之命,南下勘察商路,路过宝地,补充些淡水吃食,稍作休整。”
孙管事验看文书无误,态度更加热情道:“好说好说!既是广州来的朋友,便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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