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急救囊,够吗?
春棠站在门外,声音压得低。
沈微澜没抬头。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不够。伤兵不止千人。”
她搁下笔,揉了揉腕子。
灯花炸了一下。
火光映在她眼底,一闪即逝。
“药能到,人未必活。”
她低声说。
手指无意识抚过《舆地志略》上新画的囤积点。
窗外风起,吹动窗纸沙沙响。
次日清晨,秋蘅来了。
青布裙,素银簪,背着药箱。
脚步很轻,停在书房门口。
“小姐。”
她唤了一声。
沈微澜抬眼。
“进来。”
秋蘅走进来,把药箱放在案边。
“我昨夜翻了三遍伤症医案。”
她说。
“冻疮溃烂、箭矢入骨、腹中积血……这些病,拖不过三天。”
沈微澜看着她。
“你想去前线?”
秋蘅点头。
“草药送到了没人用,和废纸一样。”
“我认得战伤,也下过刀。”
“九转还魂丹带三枚,金创散二十斤,速溶汤丸百包,够撑半月。”
沈微澜沉默。
屋里静得听见铜壶滴水声。
“你知道路上多难?”
她终于开口。
“风雪封山,马车难行。前几日还有哨骑报,北岭道塌了半边。”
秋蘅站着没动。
“我知道。”
“可正因难,才得有人去。”
沈微澜盯着她看了很久。
那双眼睛清亮,没有一丝动摇,透着冷而坚定的神色。
她忽然起身。
走到柜前,拉开暗格。
取出一卷图纸。
递过去。
“这是我改的急救囊图样。”
“内层加了防潮布,外袋分三格,药粉、纱布、止血钳各归其位。”
“你带去,交给军中医官。”
秋蘅双手接过。
“是。”
沈微澜又从抽屉拿出一块木牌。
刻着一个“沈”字,背面是密文编号。
“这是我在户部备案的通行令。”
“你在任何驿站落脚,出示此牌,可换马、取水、借宿。”
秋蘅收进袖中。
“谢小姐。”
沈微澜摇头。
“不必谢。”
“你是去救人,不是替我去冒险。”
她顿了顿。
“凡你所需,粮、药、人手,都记我名下。”
“只一点——活着回来。”
秋蘅低头。
“我答应你。”
三日后,边关大营。
帐篷连片,灰烟缭绕。
秋蘅掀开主帐帘子,走了进去。
医帐设在营地西侧。
原是个杂物棚,临时搭的木架床摆了八张。
两个军医守着炉子熬药,药味发苦。
见她进来,都愣住。
“你是何人?”
年长的军医问。
秋蘅放下药箱。
“奉镇国侯夫人之命,前来支援救治。”
她打开箱子。
取出瓷瓶、银针、绷带,一一陈列。
动作利落。
“我先看重伤员。”
不等回应,她已走向第一张床。
那人断了左腿,伤口发黑,呼吸急促。
“什么时候中的箭?”
她问旁边小兵。
“昨夜巡哨,被流矢射中。”
“拔出来没有?”
“拔了,可一直高热。”
秋蘅伸手探他额头。
烫手。
又翻开眼皮看,瞳孔涣散。
“毒已入血。”
她转身打开药箱。
取出一个小罐。
倒出褐色药丸,捏碎喂入口中。
再抽出银针,扎入颈侧三穴。
手下不停。
“烧热水,我要清创。”
小兵呆立。
“还站着?”
她声音不高,却让人不敢违抗。
半个时辰后,病人呼吸平稳下来,围观的士兵松了口气。第四日清晨。
秋蘅在帐外支了三张桌子。
左边贴“轻伤”,右边写“重伤”,中间挂块布条,写着“危症”。
她亲自坐镇中间。
一名骑兵被抬进来,胸口插着半截断矛。
血浸透衣甲。
秋蘅立刻上前。
摸脉搏,听心跳。
“心脉未绝。”
她下令。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取麻沸散灌下。
割开皮肉,将断矛一点点取出。
缝合时手稳如石。
三个时辰后,人醒了。周围将士围在外头,没人说话,只听见风刮过旗面的声音。第七日。
营地里开始传一句话。
“秋娘子来了,命就多了一线。”
夜里,她坐在灯下写信。
墨汁干得快,她一边写一边添水。
信纸只有一页。
字迹工整。
“冻伤者三百二十七人,缺炭少棉,脚趾发黑者逾百。”
“箭创多沾污泥,化脓者占六成。”
“军粮粗粝,肠疾频发,已有十余人脱水昏厥。”
末尾写道:
“若有新制保暖衣与净水药丸,请速送来。”
写完,吹干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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