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丘陵,火堆还在烧,烟往上飘。
沈微澜转身就走,脚步没停。谢云峥跟上来,低声问:“真要追?”
“不是追。”她脚步一顿,“是等他们回头咬。”
冬珞已经摊开舆图,手指点在北山道上:“这路不通主营,绕得远,也不便运粮。他们带车走这里,只可能去接人,或者……藏东西。”
春棠反复核对过三遍,眉头皱紧:“那几辆密篷车,进营时是空的,出来时也还是空的。他们没装粮,没抬伤员,连旗帜都没收。”
夏蝉站在边上,剑柄轻敲掌心:“不像败退,倒像换防。”
沈微澜盯着地图,忽然开口:“你说,要是你手里攥着一把钥匙,怕被人抢,你会怎么藏?”
谢云峥一愣:“我会让别人替我拿着,藏到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对。”她抬眼,“所以他们不是逃,是在转移。背后有人等着接应。”
帐外风一卷,火光晃了下。
传令兵冲进来,抱拳:“报!敌营动了!前哨撤回两里,壁垒加高,壕沟新挖了一段,像是要死守。”
冬珞指尖在图上划过:“他们知道我们赢了第一阵,不会再冒进。现在缩回去,是想逼我们攻——耗我们的士气,拖时间。”
春棠合上账本:“可他们不怕我们断粮。我们这边存粮还能撑五天,他们那边……未必。”
“所以他们不急。”沈微澜声音沉下来,“他们在等后招。”
谢云峥看着她:“你想怎么办?”
“他们想守,我就让他们守不住。”她抬手,指尖落在左翼位置,“把左营兵马撤一半,露个口子。”
夏蝉眼睛一亮:“引他们打?”
“对。他们见我们空虚,必然来攻。只要他们出营,就是破绽。”
谢云峥沉吟片刻:“我带骑兵撤,演得像些。等他们杀进来,再反身咬住。”
“你当诱饵?”春棠皱眉,“太险。”
“他能活下来。”沈微澜看着谢云峥,“但他得听我的号令——没鼓声,不准回头。”
“有鼓声呢?”
“那就说明,”她嘴角微扬,“我已经布好局了。”
冬珞立刻接话:“我改鼓语。三短一长是警戒,三长两短是诱敌,七连击是合围。旧号废弃,一个时辰内全军换新令。”
“传下去。”沈微澜点头,“所有旗手、鼓队,统一归冬珞调度。”
春棠起身:“我去调辎重。伏击战耗箭多,火油也得备足。另外,轻伤员能走的,全编进后勤队。”
“药呢?”沈微澜转头。
秋蘅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抬头:“三处野站都设好了,药材分三批埋在地下,标记只有我知道。只要不出大范围中毒,够用。”
“要是出了呢?”
“那就只能赌。”她淡淡道,“赌他们用的不是新毒。”
沈微澜看着她:“上次那种迷神香,还能防?”
“湿巾浸薄荷酒,顶半个时辰。再长,药效压不住。”
“那就半个时辰内解决。”她说完,看向夏蝉,“你带影卫,今晚潜进去,在侧岭设伏。记住,别贪近,选退得快的地方。”
夏蝉点头:“我找了个坡,上面能藏人,下面有沟,打不过也能滚下去。”
“行。”她顿了顿,“但有一条——我没下令,谁都不准动手。”
“明白。”夏蝉握拳,“等你鼓声。”
帐外传来马蹄声,又一队探子回报。
“敌营后山有动静!夜里运了三车东西进去,全是木箱,没标字。”
冬珞眼神一凝:“后山?那里不通主道,也没水源。运东西进去……要么是兵器,要么是人。”
沈微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他们越藏,越说明里面有东西。”
谢云峥看着她:“你是真打算放他们打进来?”
“不是放。”她摇头,“是请。”
“请?”
“对。”她拿起鼓槌,轻轻敲着鼓槌,“‘咚——咚咚——’,听见没有?这是请客的鼓。”
春棠低头记下:“左翼撤兵,明早完成。辎重今夜运到位,天亮前清点完毕。”
“我带人去踩点。”夏蝉起身,“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埋绊索的地方。”
“别硬闯。”沈微澜提醒,“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她笑了笑,“我命硬得很。”
人陆续散去,帐内只剩沈微澜和冬珞。
火光映在舆图上,北山那条小道,蜿蜒在敌营背后。
冬珞低声道:“他们换了巡逻路线,每两个时辰一轮,比之前密。”
“怕我们夜袭。”沈微澜指尖划过那条线,“但他们忘了——最慢的招,有时候最快。”
“你是说,他们以为我们在等机会,其实我们已经在动手了?”
“对。”她收回手,“他们守,我们动。他们藏,我们挖。只要他们还想着稳住局面,就已经输了半步。”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秋蘅去而复返。
“有件事。”她站在门口,“我刚才看那些中毒的兵,舌底青痕褪得慢。这不是普通的迷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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