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脚步声远去,季青妩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出神。
小姐,夏萤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这是明日要穿的。
她回过神,伸手接过裙子,顺手指了指矮几上的汤盅:这个,你喝了吧。
小姐,这血燕是郡主赏给小姐的,奴婢怎么敢...
我咳嗽得厉害,喝不得甜腻。季青妩低咳一声,岔开话题:你可知明日要去哪?
夏萤立刻喜笑颜开:奴婢当然知道,是程家。程家设了赏梅宴,京中许多贵女都要去呢。
赏梅宴……季青妩喃喃重复,手指在裙角上摩挲,那裙角上绣着金丝并蒂莲,看上去极是精致。
石榴红的缎面渐渐被她攥得发了皱,这里的金尊玉爵、锦衣玉食都像淬了毒般,她必须走,趁宫尚欢的獠牙还未完全露出——
季青妩一宿没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就被人叫起来,宫尚欢原本说她可以慢慢收拾,但还是有人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有人替她穿衣服、净面、梳头、化妆。
她坐在铜镜前,镜中人是陌生的,眉眼精致,朱唇红润,但是冰冷。她面无表情地由着那些人摆弄,眼神空洞地不知该看哪里。
她听见有人轻笑:这样好看。转过头去,看见宫尚欢站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今日是赏梅宴,咱们去瞧瞧。
季青妩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宫尚欢的纤纤玉指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摆动,像摆弄一个精致的人偶。
她听见宫尚欢说:这样灵动。
然后,她就被送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丫鬟,季青妩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一个丫鬟开口:郡主,郡马就在前头,要见见吗?
另一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不见。
郡主……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宫尚欢开口,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马车里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宫尚欢掀开帘子,低声吩咐:加快速度。
马车在程府后门停稳,宫尚欢带着季青妩一路穿过大花园,踏上九曲回廊,又上了浮光廊,往西走没多远,就到了赏梅的地点。
梅园虽大,宴席却有些冷清。季青妩随着宫尚欢穿行其间,发现赴宴的宾客实在算不得多,且多是一些面生的贵女。宫尚欢也只是草草地带她看了几株名品梅花,便引着她往园中一处僻静的阁楼走去。
季青妩抬头,阁楼的窗口透下斑驳的光影,在光影交错间,她看见窗户纸上隐隐约约透着一道影子。
她几乎本能地觉得危险,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宫尚欢察觉出她的抗拒,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且去瞧瞧,看有什么好玩的。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已拉着她踏上通幽小径。
踏上阁楼的木阶,宫尚欢从袖中取出一方轻纱来,不由分说地替她覆在面上。红纱下,季青妩的眉眼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
她心跳得极快,宫尚欢怕不是要将她卖了。伸手欲扯下红纱,手却被人轻轻握住。
走吧,王小姐。宫尚欢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轻轻掐了掐她的腕子。
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吹得阁楼上长长的衣裙款款摆动,连带着季青妩的腰肢也轻轻晃动起来。
行至门前,季青妩便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萧承正在与旁人谈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慵懒。
她浑身一僵,转身就要往回走。
去哪?宫尚欢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了些。她的目光自季青妩腰间一路往下,王小姐莫不是忘了,今日你可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
宫尚欢的目光又从她的脸上移到裙裾上,红纱掩映间,裙裾轻轻飘动,宝石项璎配上浅色的珍珠别子,你今日穿得这样好看,别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行头。
宫尚欢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声音里已有了警告:不要怕。
宫尚欢的用意太过明显,她若是没猜错,她是要以自己为棋子,来对付萧承。
季青妩隔着面纱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她刚迈入内室,杜玉衡便霍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王小姐,这边请。随后不由分说便将她引到了自己身侧的席位。
萧承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在那一袭红衣上停留片刻,又淡漠地移开。季青妩却看见他执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宫尚欢眼中掠过一丝得色,侧头悄悄打量萧承,发现萧承神色似愈加冰冷。
上次见王小姐,还是半年前了。杜玉衡漫不经心地将糕点往她身前挪了挪,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微微上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季青妩在杜玉衡身旁落了座,对面是萧承。隔着轻纱她能感受到萧承若有若无的视线。她垂眸,目光落在糕点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王小姐可是身子不适?杜玉衡倾身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关切。他借着斟酒的动作,在她耳边快速道: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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