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割过黑石口外的荒原。
苏识站在协理国务夫人的书房窗前,指尖轻点着案上那封尚未拆封的边关急报。
胭脂密码已由柳绿破译完毕,三字密信静静躺在黄麻纸上:“商队现,眸似故人,持X07。”
她没动。
也没有下令追捕。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转身,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缓缓倾入铜盆,看着水汽升腾,像极了那一夜穿越时脑海炸开的记忆迷雾。
“调取三年来所有边关进出记录。”她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重点筛查两类人——携带异域铜器者,使用冷僻计量单位者。比如‘加仑’‘磅’‘英寸’……这些不该出现在大靖国土上的词,若有人用,必查。”
柳绿垂首应是,袖中笔尖微颤。
她知道夫人不是在查走私,而是在寻一场跨越维度的认知入侵痕迹。
三日后,影阁密卷呈上。
一份看似寻常的通关文牒引起苏识注意:北狄归附部族“赤驼部”商队,申报货物为南疆熏香三十箱,经雁门关入境,路线绕行西北两道,耗时竟比直道多出七日。
奇怪。
南疆香走西南才是常理,为何迂回西北?
她命人取来麻布样本对照,结果令人心头一凛——包装所用粗麻纹理,与西北骆驼鞍垫织法完全一致。
这是典型的“货不对板、以物替物”过境手法。
他们根本没带什么熏香,而是借名掩实,运送别的东西。
而最关键的线索藏在副册备注栏里:领队缴纳关税时,称其中五箱“易碎”,需按“立方英尺”计费。
英尺?
大靖用的是“尺”“丈”“引”。
这一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刺入苏识记忆深处。
她猛地翻开《异识档案司总册》,翻到林婉儿案卷末页——那个前世同为穿越者、却因系统反噬疯癫而死的女孩,家中搜出的残卷上赫然写着:“实验体序列编号:X01–X12,编号即锚点,激活可重启协议。”
X07。
不是巧合。
是标记。
是目标。
更是警告。
她指尖轻叩紫檀案几,节奏缓慢而稳定,仿佛在演算一道生死攸关的谜题。
这不是普通的穿越者误入,也不是系统漏洞导致的精神污染复发。
这是一个被“那边”选中的回收载体——带着残缺记忆、受控于某种更高权限的存在,正试图通过特定符号、仪式或物品,重新建立连接通道。
若贸然围剿,对方濒死之际可能触发预设程序,唤醒更多沉睡的“编号体”;若放任其深入腹地,则等于亲手打开闸门,让未知之力再次渗透现实逻辑。
必须控局。
必须夺回叙事权。
她抬眼,目光落向立于阴影中的白砚:“户部明日发令,以稽查珍禽走私为由,封锁雁门关三日,所有商旅滞留查验。”
白砚眸光一闪,立即领会——这是制造混乱,切断外援,逼其孤立。
“另外,”苏识继续道,“你派八名影卫,伪装马匪,装备轻弩与钩索,在断龙坡设伏。劫其辎重,烧其账册,唯独——”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落下,“留下那枚铜牌,原封不动。”
白砚躬身领命,转身离去,步伐如刀斩铁。
计划开始运转。
当夜,断龙坡血火交加,喊杀声惊起寒鸦千群。
商队护卫拼死抵抗,终究不敌训练有素的影卫突袭。
财物尽失,粮草焚毁,唯有首领帐篷内的青铜小匣未遭触碰。
而据潜伏在侧的细作回报:蒙面人发现失窃后,并未暴怒追击,反而取出炭条,在篝火旁的地面上缓缓画出一幅星图。
七宿连珠,偏移三度,对应冬至夜子时天象。
正是《幼学歌谣集》中“梦解课”所破解的伪天象图——那是一套伪装成童谣的记忆唤醒机制,只有具备“前识”的人才能识别其真实含义。
她在尝试重启。
她在寻找借口。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一张无形之网。
苏识听完汇报,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不是笑,是猎手看见猎物踏入陷阱时的笃定。
“准备‘归宁礼’。”她对柳绿下令,“今年赏赐归顺部落的年礼中,加入一批特制熏香,混入原有南疆贡品之中,随驿使送往边境各站,尤其是黑石口驿站。”
柳绿低声问:“此香……”
“无毒。”苏识淡淡道,“但含微量蜃雾粉,配合特定音律共振,可诱发深度梦境。我要让她梦见——我最初醒来那一夜。”
那一夜,假诏如雪,杀机四伏,她靠一把剪刀和满脑子游戏机制活了下来。
那一夜,也是她真正成为“破局者”的起点。
现在,她要把这场梦,种进敌人的意识里。
让她看见不属于她的记忆,听见不该存在的低语,怀疑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又该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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