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橙的手指像铁钳般死死箍住哈尔流血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冰冷的规则之力与哈尔身上散发出的、濒临崩溃的混乱魔力在她掌心下激烈冲撞，震得她虎口发麻，但她没有丝毫松动。
管理员那只由冰冷银光构成的手依旧悬浮在半空，等待着她的“选择”。
那扇代表着“遗忘”与“回归”的白色裂缝在她身侧无声旋转，散发出诱人而虚无的安宁气息；而另一股无形的、代表着“锚定”与“双倍诅咒”的沉重压力，则如同山岳般压在她的灵魂之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两个选择，都是绝路。一条通向没有他的、死寂的“平静”；一条通向拥有他、却共同沉沦的“毁灭”。
她不要。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别人来规定？凭什么她和他之间，只能有这两种残酷的结局？
哈尔似乎感受到了她通过紧握的手传递而来的、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汹涌情绪，他试图抽回手，那动作里带着一种绝望的、不想让她沾染更多的抗拒。暗红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翻腾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敢让她看见的、微弱至极的希冀。
“编号07，确认你的选择。”管理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那银色指尖的光芒开始变得刺目，似乎即将强制执行某种判定。
就是现在！
池小橙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挣扎和恐惧，而是一种豁出一切的、近乎疯狂的璀璨亮光。她不再看那白色的裂缝，也不再看管理员冰冷的银色眼眸，她的视线猛地投向周围那无数面在风暴中疯狂旋转、映照着各种绝望未来的破碎镜面。
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其中最为黑暗、最为深邃的一块。那镜面不像其他镜子那样映出具体景象，它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一种未知的、可能比已知两种结局更糟糕的混沌。
但她不在乎了。
“选？”她猛地扯紧哈尔的手腕，几乎是将他踉跄地拽向自己，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决绝，“选个屁！”
哈尔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灰翳的右眼中瞳孔骤然收缩，完全没预料到她的举动。
“你们的规则，你们的选项——”池小橙几乎是咆哮出声，拽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最黑暗的镜面猛冲过去，“——老子一个都不选！”
“我们自己造第三条路——！！”
“放肆！！”管理员的怒喝声终于带上了清晰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规则被蝼蚁挑衅的震怒。银色的光芒如同愤怒的雷霆，骤然爆发，朝着两人席卷而来，试图将他们彻底禁锢、格式化。
但太迟了。
池小橙已经拖着哈尔，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镜面。
没有坚硬的触感，没有破碎的声响。那镜面在他们接触的瞬间，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产生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冰冷的、混乱的、充斥着无数破碎时空信息流的感觉瞬间包裹了他们。
哈尔在最后一刻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再是之前那种引导或控制，而是一种彻底的、同步的坠落。他暗红色的头发在卷入黑暗的瞬间，色泽变得越发深沉近黑，仿佛也融入了这片混沌。他甚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不知是愤怒还是解脱的笑声，湮灭在呼啸的风里。
管理员愤怒的银色光芒和喝斥声在他们身后被急剧拉远、扭曲，最终被狂暴的时空乱流彻底吞没。
在意识被混沌完全淹没前的最后一瞬，池小橙仿佛透过无数层层叠叠、飞速掠过的破碎镜象，看到了遥远彼端的一点模糊景象——
那是苏菲。
她站在相对稳定的时空碎片边缘，脸上混杂着震惊、担忧和一种深深的无力。她似乎想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一滴清晰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她脚下那片映照着战火与流离的镜面之上。
“咔嚓——”
那滴眼泪落处，镜面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痕迹。
紧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失重感彻底吞噬了池小橙和哈尔的所有感知。
他们像是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坠落，又被混乱的时空洪流裹挟着冲往未知的方向。冰冷的、炽热的、尖锐的、柔软的……各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碎片般地撞击着他们的身体和意识。偶尔有零星的光芒或声音碎片掠过——战场的轰鸣、城堡的吱呀声、卡西法的噼啪燃烧、陌生的语言、冰冷的机械运转声……但都太快了，快得抓不住任何实质内容。
只有彼此紧紧交握的手，是这片疯狂混沌中唯一的实感。指尖传递来的温度，脉搏的跳动，甚至是指甲因用力而陷入对方皮肉的感觉，都成了确认彼此还存在、尚未被这恐怖洪流彻底撕碎的锚点。
不知坠落了多久，时间的感知已经彻底混乱。
忽然，下方无尽的黑暗中，猛地透出大片不祥的血红色光芒。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硝烟、硫磺和血腥味的热风猛地扑面而来！
失重感骤然加剧，变成了明确的、高速的坠落。
池小橙艰难地睁开被乱流刺痛的双眼，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看到了一片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天空，巨大的、拖着黑色尾烟的魔法炮火如同陨石般划过天际，狠狠地砸向下方的土地，爆开一团团巨大的火焰和烟尘。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哭嚎声变得清晰可闻。
他们正从高空，朝着这片燃烧的、布满疮痍的大地急速坠落！
“嗬……”身旁的哈尔似乎也在极致的虚弱和混乱中清醒了一瞬，他咳出一口鲜血，那温热的液体有几滴溅到了池小橙的颈窝。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魔力，在他们周身凝成了一层薄而脆弱的暗金色护盾，试图缓冲那致命的冲击。
高速气流刮过护盾，发出尖锐的呼啸。他染血的双唇贴近她的耳廓，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印证了某种预言的嘲讽：
“欢迎来到……真实地狱。”
话音未落，他们便如同两颗燃烧的流星，狠狠地撞向那片被战火彻底撕裂的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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