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麟沉默地站在书案前,火把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更显得他眼神深邃难测。他并没有参与搜查,目光如同最精确的刻刀,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整个书房的环境。太干净了。陈瑄那种贪婪成性、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必定会留下一道只有他才知道的、最后自保的锁钥。在哪里?
他的目光越过散乱的书册,掠过检查过无数遍的书架和地板,最终定格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上。书案雕工精美,边缘是流云纹浮雕,案面光洁如镜,厚重大气。他的视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到了书案右角那个沉重的黄铜朱雀灯台之上。那朱雀造型奇特,昂首展翅,姿态睥睨。与书房整体华贵但内敛的风格相比,这件器物的线条更加张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戾之气?
宋麟几步走到书案后,在那张宽大的圈椅上坐下。“大人?”丁崇不解地看向他。宋麟没有回答。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在椅背上,然后伸出手,在书案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摩挲,如同陈瑄平日在此思虑时的习惯动作。突然——当他的拇指划过桌面右下方,触碰到朱雀灯台基座与书案木质相衔接的那处最不起眼的、微不可察的凹痕时,指尖传来一丝异样的冰凉触感!那非木非铜!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冰冷光滑的……墨玉!
宋麟的心脏猛地一跳!眼中瞬间爆发出亮如星辰的锐利光芒!他没有急于推动或扳动。他回忆着陈瑄在公堂上最后那种混合着疯狂与算计的眼神……那份玉石俱焚的底气!他模仿着陈瑄可能在极度绝望或孤注一掷时的状态——猛地用手肘,极其狠厉又带着破釜沉舟气势,用力向下一撞!目标是灯座下方那块冰冷的墨玉镶嵌点!同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方最粗壮的紫檀木卷云龙首扶手上,用力向内一按!
“咔哒……咔……咔咔咔咔……”一阵低沉、艰涩、带着尘封齿轮咬合转动声的沉闷巨响,骤然从地下深处传来!整个坚实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轰隆隆——!”声音越来越大!在丁崇和所有亲兵惊愕至极、甚至带点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书案前方,那原本浑然一体、被反复敲打过的坚固地板!就在离书案三步之遥的位置!一块长宽约三尺见方的巨大青石板,竟然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下沉、翻转,无声无息地缩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一个深不见底、寒气森森的黑洞,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其大小,恰好只容一人通过!而那洞口边缘光滑,洞壁似乎还镶嵌着某种金属导轨!
一股更阴冷、更混杂着浓重霉味和铁锈气息的寒风,从黑洞中倒卷而出,吹得几支火把火焰剧烈摇曳,光影晃动,将所有人的脸色映照得如同鬼魅!果然有密室!竟隐藏得如此诡秘而巧妙!位置就在最不可能、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书案前方!一个需要特定动作组合才能触发的死穴!那个看起来张扬凶戾的朱雀灯台和不起眼的扶手,才是真正的密钥!若非宋麟代入陈瑄的心思,找到那处微不可察的墨玉嵌点,并模仿了那份疯狂的决断,就算将这书房拆了也未必能发现!朱雀……或许就是陈瑄对他效忠的那位真正主子的隐喻?
就在那深坑边缘的黑暗之中,一道几乎与墨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猛地向上窜出!如同受惊的蝙蝠!速度奇快无比!显然,在洞口开启的瞬间,里面有人正触动了机关准备出来,却被外面的动静惊扰!此人全身裹在一件宽大的、浸透着地下水汽的黑斗篷中,脸上还蒙着厚厚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充满惊怒交加、如同受困野兽般的眼睛!他似乎没料到外面有人,更没料到密室会在这时开启!“谁?!”丁崇暴喝出声,反应快如闪电,腰间佩刀瞬间出鞘一半!宋麟眼神一厉:“拿下!”
根本无需言语,一直如同雕像般守在门口的承影动了!如同鬼魅!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厉啸直射那道黑影肩头!是飞刀!旨在活口,而非致命!那黑影显然也是极为警醒、身手高超之辈!在承影出手的刹那,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然扭曲侧旋!“噗!”飞刀擦着他的肩胛骨边缘深深钉入后面的石壁!血花瞬间浸透了黑色的斗篷布料!但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唔!”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带着痛楚。但他毫不停留,借着侧身旋转之势,猛地扑向距离最近的一扇后窗!“拦住他!”宋麟瞳孔一缩!
然而还是慢了一瞬!窗扇并非严密锁死!“砰!”一声!黑影用肩膀直接撞开了窗栓,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纵身扑入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让人眼花缭乱!承影如影随形紧追至窗边!窗外是黑沉的后花园和连片的屋顶!“砰!砰!砰!”几声瓦片碎裂的轻响和微弱的闷哼痛楚声迅速远去!显然黑影借着夜色和建筑掩护遁走,承影一时竟失去了踪影!“追!”宋麟疾步到窗边,对着黑暗下令!门外数名亲兵立刻分出两人,如狸猫般敏捷地翻窗追了出去!但夜色已是最好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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