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如石的目光
营地重建的节奏稳定而高效，防御墙一日日增高，新屋舍的骨架在田间铺开，工坊区的叮当声与纺车的嗡鸣交织成令人安心的乐章。然而，在这片蓬勃向好的景象中，总有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望向西北方那片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未知之地。
如石的伤终于好利索了。那道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的狰狞伤口，在巫精心调制的草药和岩灵强制性的休养下，收了口子，长出了新肉，只留下一条深紫色的、扭曲的疤痕，记录着那场巷战的惨烈。身体虽已无大碍，但长时间的卧床让他肌肉有些松弛，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多了一丝被困住的焦躁。他就像一头习惯了驰骋山林的狼，被暂时关在了篱笆里，每一天都在磨砺着自己的爪牙，等待着重返荒野的时刻。
他闲不住，伤刚好就帮着如石整顿重组后的侦察队。战事惨烈，老队员折损近半，补充进来的多是些机灵但经验欠缺的新人，甚至还有两个身手敏捷、主动要求加入的原起义奴隶。如石拖着并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带着他们进行最基础的追踪、潜行、地形辨识训练，语气一如既往的严厉甚至苛刻，但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知道，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他和他的侦察队。
这天傍晚，阳歌处理完日常事务，特意来到了侦察队日常集训的小树林边。他看到如石正趴在地上，向一个新队员演示如何通过草叶的倒伏判断足迹的新旧和方向，讲解得极其细致，甚至有些啰嗦，这与他一贯言简意赅的风格略有不同。
阳歌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看着。直到训练告一段落，队员们散去休息，如石才拍拍身上的泥土草屑，走了过来。他的动作似乎还有些微的不协调，但脊梁挺得笔直。
“首领。”如石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长时间发号施令的结果。
“伤怎么样了？”阳歌打量着他。
“全好了。”如石回答得干脆利落，还用力捶了捶自己曾经受伤的胸口以示强壮，虽然细微地咧了下嘴，但眼神毫不退缩。
阳歌点点头，没有戳破，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那片山峦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更加深邃和神秘。“我知道你待不住了。侦察队也需要真正的任务来磨砺。”
如石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淬火的刀锋，所有蛰伏的锐气在这一刻骤然回归。“您下令吧！西北边那支队伍，我一直惦记着！”
“嗯。”阳歌的神色变得凝重，“那支队伍，是敌是友，意图为何，至今不明。他们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却又在战局已定后悄然退去，驻扎远方，不接触也不离开。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刀剑更让人难以安心。”
他收回目光，紧紧盯着如石：“我要你亲自带队，向西，再向北，去寻找他们的踪迹。这是侦察队重组后，最重要，也可能最危险的任务。”
“明白！”如石挺直胸膛，“找到他们，摸清他们的底细！”
“不。”阳歌摇头，语气极其严肃，“不仅仅是摸清底细。我要你牢记三条原则，优先级高于一切探查结果！”
如石神色一凛，凝神静听。
“第一，观察为主！”阳歌伸出第一根手指，“远远地看，用耳朵听，用脑子判断。除非有绝对把握不被发现，否则绝不靠近！我要的是信息，不是冲突。”
“第二，避免冲突！”第二根手指伸出，“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哪怕他们只有三五个人，也绝不允许主动发起攻击，甚至不允许被他们发现！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拳头和刀剑！”
“第三，”阳歌加重了语气，伸出第三根手指，“若被发现，即刻撤离！不要犹豫，不要试图解释或战斗，用你们一切学到的本事，以最快速度、最隐蔽路线撤回部落！你们的命，比任何情报都重要！我要你们活着回来报告，而不是变成又一个需要刻上英灵柱的名字！”
三条原则，条条冷静而克制，充满了阳歌式的谨慎与远见。他深知，在未明情况下，任何贸然的接触都可能给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汉部落引来灭顶之灾。
如石仔细咀嚼着每一条命令，眼中的锐光逐渐沉淀为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他重重点头：“是！观察为主，避免冲突，若被发现，即刻撤离！如石记下了！”
“带上最精干的小队，装备最好的弓和钢刀，但希望你们用不上。”阳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汉部落需要你们的眼睛，更需要你们活着回来。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没有更多的嘱托，信任和期望都已包含在那三条简洁却沉重的原则之中。
如石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力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他的步伐依旧有些微的僵硬，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仿佛一头终于挣脱束缚、重回猎场的头狼，所有的感官都已调整到最佳状态，目标明确——西北。
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支五人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汉部落营地，如同几滴墨水汇入浓重的夜色，迅速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密林之中。
如石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终于再次投向了那片充满未知的广袤天地。汉部落的探索之轮，在经历血火洗礼与短暂休整后，再次悄然启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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