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沉寂,却未能完全驱散江谢爱心头的迷雾。她一夜浅眠,护心镜内侧那模糊的纹路与杨晨铭沉静的面容在脑海中交织盘旋。起身时,杨晨铭已不在身侧,枕畔余温尚存,空气中弥漫着他惯用的清冽墨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
她梳洗完毕,走到窗边。雨后的庭院格外清新,桃叶碧绿欲滴,花瓣上滚着晶莹的露珠。一切看上去宁静而美好,仿佛昨夜那惊心的发现只是一场梦魇。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院角那株最大的桃树时,心微微一动。树下松软的泥土上,有几个极浅的脚印,并非府中仆役常走的路径,脚印边缘被露水微微洇湿,显得比周围泥土颜色略深——是新鲜的痕迹,而且,步伐间距很大,透着一种谨慎的窥探。
“夫人,早膳备好了。”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谢爱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用着早膳,心思却已百转千回。那脚印,是影卫夜间巡逻所留,还是……那些“生面孔”已经胆大到来窥探他们的居所?
用罢早膳,她如往常般,准备去书房处理些商盟的信件。经过庭院时,却见杨晨铭负手立于那株桃树下,正低头凝视着那些脚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凝重只是她的错觉。“醒了?今日天气不错,待会儿可要去桃林走走?”
他绝口不提脚印,也不提昨夜书房查阅的结果。江谢爱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轻声问道:“这脚印……”
“许是夜猫蹿过,或是哪个不当值的下人偷懒走了近路。”杨晨铭语气轻松,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书房方向走去,“不必在意。”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若非江谢爱心中已存了疑虑,几乎就要信了。她能感觉到他揽在她肩头的手臂稳健有力,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将她与那树下痕迹隔绝开来的意味。
他没有说实话。或者,他不愿让她知道真相。
到了书房,杨晨铭如常磨墨铺纸,准备处理公务。江谢爱坐在他对面,拿起一封商盟关于丝绸定价的文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垂眸阅信的侧脸上。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挺直的鼻梁旁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神情专注,下颌线条却微微绷紧。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执笔的右手上。那枚他几乎从不离身的旧玉扳指,今日依然戴在他的拇指上,色泽温润,在光线下泛着内敛的光泽。她想起昨夜护心镜内侧那相似的纹路,心脏像是被细线勒紧,呼吸都缓了几分。
她必须确认。
“晨铭,”她放下文书,声音尽量放得随意,如同闲话家常,“我方才想起,库房里似乎还有几匹早年存下的蜀锦,花样倒是别致,想找出来看看。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只旧箱子,也放在库房角落?看着有些年头了,可是母亲留下的旧物?或许里面也有些有趣的料子?”
她提及“母亲留下的旧物”,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拇指上的玉扳指。
杨晨铭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信笺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那种惯常的、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那只箱子啊,”他笑了笑,放下笔,“不过是些陈年杂物,积了厚灰,没什么好看的。你若想看蜀锦,我让管事将今年新到的苏杭绸缎都送来给你挑选。”
他拒绝了。用最温和的方式,将她的试探轻轻挡了回来。
江谢爱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若那箱中果真只是寻常杂物,他何必如此回避?这更让她确信,那枚玉扳指,以及可能与之相关的旧物,藏着他不愿示人的秘密。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翻涌的情绪,顺从地点点头:“也好,新到的料子颜色想必更鲜亮些。”
书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余窗外鸟鸣啾啾。两人各怀心事,表面的平和下,是暗流汹涌的猜度与不安。
午后,杨晨铭以巡查封地政务为由,带着两名贴身护卫出了门。他离去前,细细叮嘱她莫要劳累,若有事务可交由下属处理,那关切的模样与往常无异。
江谢爱站在院门口,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桃林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唤管事来看绸缎,而是独自一人,慢慢踱步走向宅邸后方的桃林。
这片桃林是杨念江接手封地后,依着江谢爱的心思扩建的,比江家旧宅那片更为广阔。时值盛季,桃花云蒸霞蔚,美不胜收。穿行其间,落英缤纷,香气袭人。
她并非真有赏花的闲情逸致。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理清纷乱的思绪。林间小径幽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和风吹花枝的簌簌声。
走着走着,她来到林深处一方小小的石亭前。正欲步入歇脚,目光却猛地一凝。
石亭的青石柱上,靠近基部的位置,被人用尖锐之物,匆匆刻下了一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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