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与来时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车轮碾过官道,不再是奔赴未知的凛冽,而是载着荣光与安宁的沉稳。边疆的朔风被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江南水乡的温润,再到京城脚下熟悉的、略带尘土的暖风。沿途的景致从苍茫戈壁,逐渐变为阡陌纵横的田野,再到车水马龙的城镇,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预示着他们正从金戈铁马的战场,回归人间烟火。
江谢爱倚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柳树。她的手中,还捧着那份用羊皮纸写就的通商协议。纸页的边缘已经被她摩挲得有些起毛,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她亲手种下的种子,如今,终于要带回京城的土壤里,看它生根发芽。
“在想什么?”杨晨铭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兵书,正静静地看着她。这几日归途,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已尽数收敛,眉宇间是久违的松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像一头时刻警惕着领地的猛兽。
“在想,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江谢爱转过头,对他展颜一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用算盘和账本,为边疆换来和平。以前,我只想着江家的生意,只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那现在呢?”杨晨铭伸手,将她一缕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现在,”江谢爱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轻柔而坚定,“我想着,如何让更多的人,能好好地活下去。不只是我,不只是江家,而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像我们一样,渴望安宁的普通人。”
杨晨铭心中一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他知道,她变了。从那个一心只想逃离前世命运的孤魂,变成了心怀天下的女子。而这份改变,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守护之心。他要守护的,早已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她心中想要守护的这万里河山。
当京城巍峨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随行的将士们都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那是家的方向,是胜利的象征。
然而,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城门前的景象。
城门大开,新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亲自站在城门之下,身后是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浩浩荡荡,一直延伸到长街尽头。百姓们被拦在更远处,却依旧人头攒动,翘首以盼,那场面,比任何一次凯旋都更为隆重。
“陛下……竟亲自出迎了?”杨晨铭也有些意外。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新帝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臣杨晨铭,幸不辱命,平定边疆,班师回朝!”
江谢爱也随之下车,屈膝行礼:“臣女江谢爱,叩见陛下。”
新帝快步上前,亲手将杨晨铭扶起,眼中满是激动的光彩:“太傅快快请起!此番边疆大捷,全赖太傅与江郡主之功,朕在此,等候多时了!”他转头看向江谢爱,目光中满是赞许与感激,“江郡主,你以商道安邦,创千古未有之先河,此等功绩,不输于沙场猛将。朕代表天下百姓,谢过你。”
“陛下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江谢爱垂眸,心中却是一片温热。她曾是被京城流言淹没的“祸水”,如今,却站在了这万众瞩目的地方,接受着帝王的赞誉。前世的阴霾,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驱散。
“好!好!好!”新帝连说三个好字,显得极为高兴。他大手一挥,高声道:“传朕旨意,杨晨铭、江谢爱护国有功,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奇珍异宝,任其挑选!”
内侍立刻捧上几个托盘,上面金光闪闪,珠光宝气,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周围的百姓发出一阵阵惊叹,那是足以让任何人一夜暴富的财富。
然而,杨晨铭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与江郡主,不敢领赏。”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连新帝都愣了一下:“哦?这是为何?这是你们应得的赏赐。”
杨晨铭的目光扫过那些金银,最终落在新帝年轻而真诚的脸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陛下,边疆的将士,用血肉换来了和平;边疆的百姓,用家园的破碎换来了安宁。臣与江郡主,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若论功,功在将士,功在百姓。这些黄金珠宝,臣恳请陛下,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修缮被毁的边关城镇。能为国家和百姓做事,看着他们安居乐业,便是臣与江郡主,最大的赏赐。”
江谢爱也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附和道:“晨铭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金银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百姓的笑脸,才是最珍贵的珠宝。”
这番话,如同一股清流,瞬间涤荡了空气中浮华的气息。百姓们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杨元帅真是好样的!”
“江郡主仁义!”
“有这样的好官,是我大朝之福啊!”
文武百官之中,有人面露钦佩,有人暗自点头,但也有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与不屑。户部尚书就站在人群中,他看着杨晨铭那副“清高”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要赏赐?哼,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这杨晨铭,手握兵权,如今又得民心,野心恐怕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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