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绢,慢悠悠裹住京城的飞檐翘角。街面上的灯笼刚点上,昏黄的光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得晃荡 —— 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攥着布告,慌慌张张往墙根跑,嘴里还念叨着 “杨相要反了”,话音刚落,就被旁边铺子窜出来的伙计拽住了胳膊。
“瞎嚷嚷什么!” 伙计是 “江记” 粮铺的,袖口还沾着米糠,“今早商盟刚贴了告示,杨相在西北打叛军呢,哪来的功夫篡皇位?再乱传,小心巡城卫拿你!”
那汉子脖子一梗,还想辩驳,却见街尾传来一阵车轮声。几辆骡车慢悠悠过来,车身上印着醒目的 “江” 字商号,车帘掀开,露出满车的白米,车旁跟着的商盟弟子手里举着木牌,高声喊:“商盟平价放粮,每户限购两斗,概不哄抬!”
原本围在布告前窃窃私语的百姓瞬间涌了过去,刚才还紧绷的气氛,被米袋碰撞的簌簌声冲淡了不少。躲在茶楼上的江谢爱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 杯底还留着一点余温,像今早她送杨晨铭出城时,他掌心的温度。
暗卫影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姑娘,商盟按您的吩咐,已在东西南北四门设了放粮点,流言淡了些,但户部那边……”
“走,去户部。” 江谢爱起身,青灰色的裙摆在楼梯上扫过,留下一道轻浅的痕迹。她没穿繁复的襦裙,只在素色里衣外罩了件便于行动的短褂,腰间系着的锦囊里,放着那半块虎符 —— 冰凉的青铜贴着皮肉,走路时总硌得腰侧发疼,却让她心里踏实。
户部衙署的灯笼还亮着,只是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两倍。江谢爱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拦住:“江姑娘,户部尚书正在议事,您要不…… 改日再来?”
“议事?” 江谢爱抬眼,目光扫过管事闪烁的眼神,“是议如何给西北调运粮草,还是议如何拖延时日?”
管事脸色一白,还想拦,却见江谢爱从锦囊里掏出虎符。半块青铜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上面刻着的饕餮纹清晰可见,管事的腿瞬间软了,忙侧身让开:“姑娘请进,小的这就去通传……”
正厅里烟气缭绕,几个官员围着桌案坐,案上摊着的粮草账簿翻得乱七八糟。户部尚书周大人见江谢爱进来,忙起身拱手:“江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周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江谢爱走到桌前,指尖点在账簿上的缺口处,“杨相三日前就传信回朝,说西北粮草只够支撑五日,如今已过三日,这批粮草还堵在户部,大人是觉得,前线的士兵能靠喝风打仗?”
周大人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姑娘息怒,不是下官故意拖延,实在是…… 近来京城流言四起,库房的粮草动不得啊,万一要是有个好歹,这京城的安危……”
“京城的安危,有商盟和禁军盯着,轮不到你操心。” 江谢爱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倒是西北的安危,若因粮草延误出了差错,周大人觉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旁边一个姓王的侍郎插了话:“江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军政?杨相把虎符交给你,本就不合规矩,如今还要动国库粮草,万一要是……”
“万一要是怎样?” 江谢爱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袖口露出的半块玉佩上 —— 那玉佩是青白玉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 “苏” 字,和她之前在江南见过的苏明远的玉佩,竟是同一种制式。她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伸手将虎符往桌案上一放,青铜撞击木案的声响,让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虎符在此,等同于圣旨。” 江谢爱的指尖划过虎符上的纹路,“杨相临走前说,‘延误军饷者,按军法处置’。周大人,王侍郎,你们是想现在签字调粮,还是想让巡城卫来请你们去诏狱坐坐?”
周大人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拿起笔,在调粮文书上签了字。王侍郎盯着虎符,指节攥得发白,却也不敢再反驳,只能跟着签了字。江谢爱收了文书,叠好放进锦囊,转身时,余光又扫了眼王侍郎的玉佩 —— 那玉佩的绳结是西域的样式,和之前太傅旧部佩戴的绳结一模一样。
出了户部,夜色更浓了。影一跟在后面,低声问:“姑娘,刚才王侍郎的玉佩……”
“记着他。” 江谢爱说,“查清楚他和苏氏旧人的关系,还有,他刚才说‘杨相把虎符交给你不合规矩’,这话不像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教他说的。”
“是。” 影一应下,又递上一封密信,“这是刚从西北传来的,杨相说…… 一切安好,让姑娘不必担心。”
江谢爱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抖。她走到街角的灯笼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 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迹是杨晨铭的,笔锋比平时潦草,想来是在军中匆忙写就的,末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鹤,和他之前在信里画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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