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但寒意却更深地渗入骨髓。江谢爱独自枯坐在冰冷的书房里,那盏孤灯的火苗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她苍白而疲惫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桌上,那半块冰凉的玉佩静静躺着,触目惊心的“江”字在昏黄光线下仿佛凝固的血痕。
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那熟悉的纹路,每一道刻痕都像刀子剜在心上。前世幼弟江明远稚嫩的脸庞在记忆中浮现,他紧紧攥着这完整的玉佩,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这是护身符,明远会永远保护姐姐!”最终,这护身符连同幼弟的生命,都湮灭在杨子轩那场精心策划的毒火里。而眼前这半块,竟从杨晨铭的朝服夹层中滚落,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像一个冰冷又灼热的讽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又为何藏着?是怜悯?是愧疚?还是……更深沉的、她无法揣测的算计?无数个问题在脑中冲撞,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一阵阵翻搅。她猛地攥紧玉佩,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就在这时,书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杨晨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仿佛带着门外浓重的夜色。他换下了朝服,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在阴影中显得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如古井,直直地落在她紧握玉佩的手上。
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
江谢爱没有抬头,只觉得那目光带着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她缓缓松开手,将那半块玉佩放在桌面上,推向他那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你,”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什么时候拿到的?”
杨晨铭迈步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他走到桌前,没有立刻去碰那玉佩,目光却牢牢锁住她的脸,仿佛要穿透她强撑的镇定,直抵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很久以前。”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书房里带着奇异的回响,“久到……你可能已经忘了。”
忘了?江谢爱心头猛地一揪。她怎么会忘?那是她亲手给弟弟的!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积聚起水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痛楚:“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给明远的!他……他……”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幼弟惨死的画面瞬间冲垮了心防,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沿着冰冷的脸颊滚落。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身体却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杨晨铭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痛楚,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决心。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终于轻轻覆上了那半块玉佩,指腹摩挲着那个“江”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是给他的。”他缓缓开口,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但……不是直接。”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翻涌着许多她此刻无法理解的东西。“江家出事前,明远……他掉过一次玉佩。就在府邸后花园假山旁的草丛里。那时,我恰巧……在附近。”
江谢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掉过?她记忆中似乎有过这么一回事,明远哭着说玉佩不见了,全府上下找了半天才在假山缝里找到。难道……难道那时杨晨铭就在附近?他看到了?他捡到了?他……竟然一直藏着?
“你……”她声音发颤,带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被窥探的寒意,“你那时就……”
“就看到了。”杨晨铭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看到了你抱着他安慰,看到了他找到玉佩后破涕为笑,也看到了……你当时眼中那种不顾一切要护住家人的光。”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那个遥远的午后,“很亮,像淬了火的星辰。”
江谢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那种不顾一切的光……她早已在家族倾覆、幼弟惨死的漫长黑暗中,以为自己早已熄灭。原来竟有人,在那样早的时候,就曾见过?
“所以你……”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头干涩,“你一直留着它?”
“留着它。”杨晨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沉重,“就像……留着一个念想。一个关于你,关于江家,关于……我无法言说的过去和未来的念想。”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她眼底深处,“江谢爱,你以为我今日才关注你?你以为我助你查案,仅仅是因为你与杨子轩的恩怨?”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江谢爱下意识地想后退,椅背却抵住了她的脊背,退无可退。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桌沿,将她困在他与书桌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夜风的凉意,强势地侵入她的呼吸。
“我助你,是因为这玉佩,因为江家,因为……”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江谢爱,注定不会是池中之物。你心中那把火,烧得比谁都旺,也烧得比谁都痛。而我,想看看这把火,最终能烧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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