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袖口的手死死攥住,刘伯笙低垂着头闭上了双眸,不甘与绝望如堤水般蔓延。
“启禀陛下,刘氏一门重犯带到——”
内侍奸细的通报穿透门窗,圣上坐起身,抬手:“带进来。”
“带刘氏重犯——”
御案旁边的高公公挺起胸膛高呼。
御书房门打开,“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几道人影缓缓跪倒在地。
“大胆刁民,见陛下为何不呼万岁?”
高公公的厉声呵斥,打断了刘伯笙的幻想,他不得不睁开眼面对现实,扭头望去,便看到了冯氏眼含泪水的模样。
四十岁的妇人,早没了当初的青涩,记忆里那张饱满如月、总带着怯生生娇羞的脸,此刻正仰望着他,眼瞳中翻涌着期待与深不见底的惊惧——那是溺水之人看向浮木的眼神。
十几年养尊处优,深宅供养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并不明显。即便此刻发髻散乱,珠翠尽失,衣裙上还布满了褶子,仍能看出那皮肤是常年居于内室,用膏脂精心养护出的白皙细腻。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跪在她的身侧,虽深深的低着头,但刘伯笙就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全部的心神都咬在他身上,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是求生的本能,以及最后一丝无声的期盼。
此种情形,认,与不认有何区别?
窒息般的钝痛浮上心头,刘国公突然累极了,数十年的步步为营,苦心经营,到底为了什么?
在一双双盈满泪水与指控的眼睛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地位,似乎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什么国公尊容、什么官场前途、什么欺君之罪,他统统都不想管了,只要他的骨肉能活。或许是人老了,或许是他心肠软了,亦或许是迟了二十多载的报应——终于来了。
年少轻狂,也只在“年少”。而如今,他站在生命萧瑟的晚秋里,看着自己亲手种下、又即将亲手毁掉的‘果’,心痛到滴血。
御座之上,圣上眼神扫过几人并未立刻言语,只是将手边那叠早已翻过的口供拿起,指尖随意拨弄了两页,抬手递给了旁边的高公公。目光落在下方僵立的刘伯笙身上,用下巴一点。
“嗯——”一声短促的鼻音,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情绪。
高公公立刻会意,双手恭敬的接过那叠口供,迈着无声且迅捷的步伐,行至刘伯笙面前。身躯微躬,向前一递,声音平和:
“国公爷,这些是宁大人与顾将军先前审讯时记下的口供,还请您亲自过目。御前清明,断不容宵小之辈信口攀扯、玷污忠良。您若觉得其中有何不妥、不实之处,或对案犯供述存疑,尽可——当面质询。陛下在此,自有圣断。”
刘伯笙他艰难的伸出双手,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嘴唇蠕动:“多谢……公公。”
高公公待他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无声后退。
“国公,您快看看啊。”宁司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催促。
不得已,刘伯笙抬手翻开口供——就算为了拖延时间,他也必须看!
随着一页页翻过,他的脸愈来愈黑,刘家的罪证被一一陈述,从残杀朝廷命官,到抢夺他人祖产,手中几个茶园,皆是来路不正,还有他的大儿子强纳良家女为妾,桩桩件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活路的样子。
一个普通商贾,任谁想到不会有胆量做下这么多事情。
刘国公很想就此撇开,拼着不要骨肉,保自己荣华富贵。但——刘家从茶园到卖茶事事都有他的影子,真的追查下去,他又能躲得几时呢?
书房内,呼吸可闻。
而大殿外,长阶之下,南阳王负手而立,看着前来传话的内侍,眯起眼眸:“你说什么?皇兄正忙,不便宣本王入内?”
年轻的公公满脸的堆笑,态度谦卑:“回王爷的话,今日圣上一直在忙,更是特别交代了,任何人来的都暂且不得入内。”
“哦?”南阳王声音不自觉裹挟上威压,“那本王怎么听说,刘国公都被宣召入了宫?皇兄能见他,却不能见本王?”
“王爷,小人就是鹦鹉学舌的那只鹦鹉,您问此话,小人无法作答啊。”公公笑容掺杂上了为难。
南阳王抿紧了双唇,也是,他在这为难一个阉人做什么?可御书房——刘国公进去之前命人给他传信,倘若他久不出来,让他前来接应。
至于接应什么他并不知晓,只知道是宁尚书与顾将军回了京。
“王爷,您不如晚点再来,听御书房的高公公说,陛下今日想邀您共进晚膳呢。”见人迟迟不走,小公公只得又开口道。
南阳王瞧了他一眼,没吭声。共进晚膳,他又不是后宫妃嫔,至于说成这样吗?
“你进去替本王通传一声,倘若陛下仍是不见,本王这就走。”
“哎哟,我的王爷啊,”公公的脸立马皱成了苦瓜,“您是不是嫌小人的这颗头碍眼了?陛下三令五申——谁来了都要挡回去,奴才要是此刻敢往里传话,只怕这脑袋——马上就要搬家了呀。”
他一面说着告罪,一面将腰弯的更低:“王爷,求您体恤体恤奴才,奴才,实在是不敢呐。”
这边的动静不大,但皇宫的守卫与内侍何其多,一来二去,不少人身姿未动,耳朵与眼角的余光明显瞥过来的越来越频繁。
虽然没能进去,可圣上始终是要出来的,何况御书房门前的动静,能瞒得过去吗?
“罢了。”南阳王最终拂袖转身离去,既然内侍说晚上圣上有心邀他用膳,届时就什么都知晓了。
刘国公若是没什么大事,凭他自己也能挺过去,若是真的让圣上动怒,不念多年的旧情处置于他,自己进去不是惹一身腥吗?
唯一麻烦的,就是曾经签的那份盟约——到底是轻率了啊……
一盏茶,两盏茶……时间慢慢划过,刘国公再也拖不下去,他手中的口供翻动的越来越慢,即便这样,也仅剩了最后一张。
“国公爷您看完了?这些口供您可有疑虑?”宁司贤等他最后一张翻过,迫不及待的出声询问。
刘国公有些恼怒,这人就这么上赶着送他上路?
“国公。”圣上将手中的茶盏搁下,目光中的审视毫不遮掩,“刘家,到底与你有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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