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良走后不久,朝廷派遣赈灾的钦差却是姗姗来迟。
一众百姓站在堤坝上远眺,只见一队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簇拥着一顶明黄色帷幔的轿子,在大批兵士的护卫下,缓缓朝着堤坝而来。
那仪仗之盛,与原武县满目疮痍的景象格格不入,引得堤坝上的民夫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间满是疑惑。
“大人,好像是钦差到了!咱要不要前去拜会一二?”段柳快步上前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无需如此,他赈他的灾,我们修我们的堤”王清晨默然。
轿子在堤坝百十米外停稳,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倨傲的官员掀开轿帘走了下来,腰间系着金鱼袋,正是此次的钦差,接任周宗户部侍郎之位的张敬之。
张敬之落地后,目光扫过周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当看到堤坝上忙碌的民夫和临时搭建的粥棚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随即一行人便朝着王清晨方向走来。
“王侍郎久仰,本官张敬之,奉旨前来赈灾”
“不过依本官看,这原武县不像是受灾,倒像是一派‘热闹’景象啊?”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话中的意味却是谁都能品出来。
闻听此言,王清晨心中便已了然,这张敬之王清晨虽没打过交道,但是考功司关于他的官评他却是了如指掌。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奉上精干,只要是上官交代的事情,全都干得兢兢业业,所以很受上官提携,升官也很快。
而最擅长干的事就是苦一苦百姓。
“张大人说笑了。原武县城想必张大人已经看过了,遭没遭灾,遭灾如何,张大人自有分辨能力;
至于这些粥食,若无良商援之,堤上这些百姓少不得要从烂泥里挖草根,掘树皮了”
王清晨并不想得罪这种真小人,倒不是怕了,而是他修完堤走了,这人怕是要将怒气洒到百姓身上。
“本官听王大人所言,好似对朝廷颇有不满,莫不是怨恨朝廷赈灾不利,本官做事拖延?”
这话让王清晨一时怒了,这就是纯纯没事找事了,他不明白这家伙不及时救灾,和他在这谈有的没的,莫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
“张大人何出此言?本官也只是实话实说,本官蒙殿下信任,前来督修堤坝,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护佑百姓、稳固河堤,何来怨怼之说?
只是眼下百姓嗷嗷待哺,堤坝尚未完全稳固,当务之急是调拨粮款、支援工程,而非在此纠结言辞是非。”
张敬之闻言,咄咄逼人更甚:“王侍郎倒是会说漂亮话。可本官听说,你竟私通四海商行,让一个民间商号插手赈灾事宜,这难道也符合朝廷规制?”
“《朔律》有云:‘诸非官物而私借官用者,笞五十;若私用官物者,加二等。’王侍郎让商号平价售粮,还允许记账,这与私用官力助商谋利,有何区别?”
周围的民夫虽听不懂律令细节,却也听出钦差是在指责王侍郎,顿时炸开了锅。
“王大人是为了我们好!”
“若不是四海商行的粮食,我们早就饿死了!”
“钦差大人莫要冤枉好人啊!”
……
一时间,群情激愤,议论不绝。
王清晨眉头紧皱这家伙真是冲自己来的,他怎么敢的?
“刚才张大人也说了,‘诸非官物而私借官用者,笞五十’,张大人可睁眼看清楚了,这些张大人所言的非官物,可没有一件用于官用,件件用之于民,
既未立账契,又无掠夺民力,更无私获商利,最多算是良商捐赠,何来张大人所说的私用官力助商谋利,本官还准备在此立一块碑以资鼓励呢!张大人可不要信口开河!
”
这还是王清晨第一次遇到这么明晃晃的针对,毫不客气继续说道。
“张大人身为赈灾钦差,当以赈灾为首,救民为要;却不知张大人刚来,一不施粥,二不救民,三不理政,却是跑到这堤坝上咄咄逼人,莫不是以为王某可欺?”
“稍后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还望张大人准备好答陈!”
王清晨眼神冷厉,不就是告状吗,看你接不接得住。
“王大人说笑了,本官只是前来问询情况,随口一问罢了。”
张敬之被王清晨这番义正辞严的驳斥噎得脸色涨红,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侍郎竟是个不好拿捏的。
更没料到自己搬出律法反被对方抓住破绽。
“既然王大人公务繁忙,本官就不过多打搅了!”说完,张敬之也没放什么狠话,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清晨却是警觉起来,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这种家伙。
看着张敬之带着兵士匆匆离去的背影,王清晨的眉头依旧拧成一个川字。
段柳在一旁愤愤不平:“大人,这姓张的分明是来找茬的!仗着是钦差就这般横行,真当咱们好欺负?”
王清晨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堤坝上因方才争执而心绪不宁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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