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我要造反?”屋内仅二人对坐,四周的空气仿若都被寒霜凝结,清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
王清晨听闻此言,心脏猛地一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语塞。
他怎么也想不通,初次见面的老丈人,为何会抛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题。
这到底是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还是无形之中,给自己套上了一道难以挣脱的枷锁?
“我自然是信得过泰山大人的。”王清晨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
实际上,在踏入这屋子之前,他脑海中就已闪过无数种与老丈人会面的场景,可这般直抵权力核心、触碰禁忌的对话,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心里更加清楚,陛下的眼线无孔不入。
稍有不慎,一句不当之言,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知道先帝驾崩之前都做了什么事情吗?”源徒目光深邃,仿若能看穿人心,悠悠问道。
“岳丈说的是建隆三十四年的黄河世家大案?”王清晨在刑部任职许久,整日与卷宗打交道,对这桩震动朝野的大案自是耳熟能详,当下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那你猜,为什么如今朝堂之上那些名门望族很少见到?”源徒不紧不慢,像是在引导着王清晨深入一场关乎王朝命运的探秘。
王清晨抬眸,思绪迅速在脑海中整理着当下朝堂局势。
现今朝堂之上,势力最大的世家当属左相所属的崔家。
自景佑帝登基以来,朝堂用人风向大变,小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得到重用,而曾经那些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根基深厚的大世家,却大多被边缘化,几乎难觅高位。
“因为那些大世家几乎都被先帝清理了一遍。”源徒见王清晨一时沉默,便自行解释起来,声音低沉,仿若从幽深的古井传来。
“可是崔氏、王氏、李氏这些世家如今仍不见势微啊?”王清晨满心困惑,忍不住提出疑问。
在他看来,这些世家虽不复往昔辉煌,可在朝堂与民间,依旧有着盘根错节的影响力。
“剩下的这些,不过是些识时务的罢了。你想象不到,当时的世家拥有怎样令人咋舌的威势。当初先帝拜访李家,竟只能屈居副座。”
源徒微微眯起双眼,神色中有些玩味和嘲弄,那更像是对回忆的不屑。
王清晨听闻,心中猛地一震。
在等级森严的朝堂秩序下,先帝贵为天子,竟要在世家面前这般屈尊,可见当年世家的势力已膨胀到何等可怕的地步。
也难怪陇西李氏如今在朝中鲜有人位居要职,想必是被先帝那次清洗,伤了元气,动摇了根基。
“先帝征北,你又觉得是为了什么?”源徒话锋一转,再次抛出问题。
“利益,或者说生存空间?”王清晨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他看来,战争的背后,往往是利益的角逐,开拓疆土、获取资源,为王朝的发展谋取更广阔的空间,这是历代帝王发动战争常见的缘由。
“这只是一方面,更是为了一个理字,你可知是什么‘理’?”源徒第一次正眼端详了王清晨一眼。
王清晨疑惑。
“那你又觉得这些世家是如何发家?又是如何壮大的?”源徒并不生气,好像在引导王清晨思考一般。
“这个理便是杀人的理,这场战争也是为了切断黄河沿岸世家的命脉。”源徒并没有等他回答仍旧自顾自说道。
王清晨心中一惊,这说法,他从未听闻。
“这些世家多数都集中在黄河两岸,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他们最主要的发财路子,便是边境贸易,与北戎及其他异族互通有无,从中获取巨额财富。”源徒提点两句,王清晨便懂了。
这条贸易链,就是世家的命脉。
通敌叛国便是理,便是屠刀,便是名义。
“当初先帝清洗世家的名单,就是在北戎手里获得的。其中,李氏主脉断绝,支脉几乎清洗一半;卢氏家主被逼自缢,捐献白银五十万两;至于保存最完整的崔氏,支脉也断绝其三。”
源徒继续娓娓道来,这些隐秘之事,即便是刑部那堆积如山的卷宗里,也未曾记载分毫,王清晨只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一个全新的权力暗潮之中,大开眼界的同时,又隐隐感到不安。
其实有没有名单并不重要,掌握大义,掌控主动权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陛下已经迟暮,你觉得陛下又会给继承者留下些什么?”源徒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后半句“或者说带走些什么”虽未出口,却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氛围。
王清晨只觉头皮发麻,今天这场谈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已然触碰到了王朝权力核心那最为敏感、最为禁忌的地带。
他不禁暗自思忖,初次见面,老爷子就和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这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亲儿子,毫无保留地交底了?
“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人求的也不过是自保罢了。”源徒像是看穿了王清晨的心思,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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