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那一声充满父爱的怒吼，如同在粘稠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车厢内那原本就凝重的寒意瞬间变得更加刺骨，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前排那白衣女鬼垂落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的下颌线条绷紧，周围的温度骤降了起码十度。
其他乘客也齐齐一颤，那工装男人呆滞的目光转向鲍里斯，后排角落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某种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就连那一直背对着众人、仿佛石雕般的司机，握着方向盘的苍白手指也微微收紧了些。
方士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嫌弃地瞪了鲍里斯一眼，“老鲍，注意素质，没看人家可能是个聋子吗？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而后转过头，又对那白衣女鬼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乡，别介意啊，我这兄弟脾气暴，没啥文化，不过他说得也有点道理，你这老不说话，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我这儿有润喉糖，来一颗？”
说罢便从兜里掏出枚手雷塞到女鬼怀里。
白衣女鬼：“……”
周围的温度已经快降到冰点了，车厢壁上开始凝结冰霜。
那白衣女鬼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或剧烈的动作，但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不再仅仅是低温，而是带着一种渗透灵魂的阴冷。
更令人不安的是，被冰霜覆盖的区域，光线似乎都被吞噬了，变得一片漆黑，仿佛那冰霜本身是通往某个虚无深渊的入口。
方士注意到，自己袖口不小心沾到的一点冰晶，竟然像活物般微微蠕动着，试图往布料纤维里钻。
那个穿着老旧工装，一直目光呆滞的男人，依旧望着前方。
但他的嘴唇开始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开合，没有声音发出。
然而，方士和鲍里斯却同时感到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蚊蚋振翅般的嘈杂低语直接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响起！
低语混乱不堪，夹杂着哭泣、诅咒、哀求以及意义不明的呓语，试图搅乱他们的神智，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负面情绪。
鲍里斯眼神一凛，集中意志强行抵抗，额角青筋暴起。
方士则皱了皱眉，掏了掏耳朵，嘀咕道，“啧，公共场合禁止喧哗懂不懂？素质呢？”
后排角落那个抱着残破布偶的黑影，猩红的光点依旧锁定着他们。
但它怀里的那个布偶，空洞的眼窝中开始渗出更多浓稠的，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这些黑色物质滴落在车厢地板上，并没有摊开，而是像有生命的阴影般，贴着地面快速流动，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滩不断蠕动，扩张的黑暗。
那滩黑暗中，缓缓伸出了几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纤细如同孩童的手臂，在空中茫然地抓挠着，然后齐齐转向方士和鲍里斯的方向。
紧接着，黑暗中浮起了无数只密密麻麻的、没有睫毛的惨白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充满怨毒地盯着他们。
被如此数量的非人眼眸凝视，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者脊背发凉。
公交车本身也开始展现出其诡异的一面。
车窗上那厚厚的污垢后面，不再是单纯的迷雾或暗红光芒，偶尔会极快地闪过一些扭曲，痛苦的人脸，它们张大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撞击着玻璃，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
车厢顶棚那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明灭之间，似乎有细长，同绳索般的影子在灯光熄灭的刹那垂落下来，又在亮起时消失。
方士看向车厢尽头司机的背影，会觉得那背影在不断拉远和拉近，极不真实。
空气中那股混合型的怪味也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肉腐烂的甜腥气。
整个车厢，仿佛正在变成一个活着且充满恶意的巨大棺椁，每一寸空间都在排斥着生者的气息，试图将他们同化、吞噬，或者拖入永恒的噩梦。
方士环视着这些悄然发生，层层递进的恐怖变化，脸上的玩世不恭稍微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好奇与审视。
“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的金属扶手。
“这才值得本城主亲自跑一趟吗。”
就在这时，公交车仿佛驶入了某个特殊区域，窗外的迷雾变得更加浓郁，连那些扭曲的影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仿佛浸透了污血的暗红色光芒隐隐透入。
车辆本身也开始变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诡异的红雾之中。
“指挥官，这车不对劲，好像在变透明！”鲍里斯警惕地报告，AK枪口已经对准了车厢地板，似乎准备随时开火打穿车底。
方士也察觉到了变化，他眯起眼睛，非但不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终于要结束了。”
反手打开系统，将部队提取出来。
“所有单位注意，目标车辆进入潜行模式，用最大功率的战场照明弹和主动雷达照射，把它给我盯住咯！装甲部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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