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份诱人却沉重的条款清单草案中抽离出来,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更紧迫的生存问题上。
“这两个项目,现在是基金仅存的血脉,也是向FSA证明我们仍有持续运营能力和价值的关键。盛镕不在了,之前的接洽思路和尽调基础,很多都成了断头账。我们得从头梳理,而且,策略必须调整。”
安德鲁赞许地点点头,韩远征这种迅速切换频道、聚焦具体业务的能力,他倒是挺欣赏,他拿起笔,在纸上“Permasense”和“Autonomy”旁边分别画了两个圈,然后在这两个圈之间画了一条虚线。
“没错,韩总。当前形势下,对这两个项目的策略,必须基于它们截然不同的投资属性和我们自身处境的深刻变化来重新制定。不能再沿用盛镕时期那种略显粗放、过度依赖个人关系的推进模式。”
他首先指向“Permasense”这个圆圈。
“我们先说Permasense。这家无线传感器网络技术公司,是盛镕力主、并且我们原计划作为领投方进入的A轮项目。”
“盛镕这人,业务能力还是有的,至少在项目筛选和前期接触上,路子走得不算歪。Permasense那边,技术验证报告和油田试用数据看起来非常扎实,非侵入式超声波传感阵列监测管道腐蚀,这玩意儿在重资产行业里是刚需,市场想象空间够大。他们开价一百八十万镑占20%,估值不算离谱,有谈判余地。”
韩远征接话道,语气带着一丝焦虑:“是的,盛镕上次跟我沟通时非常乐观,认为他们的低功耗芯片设计和自组网算法有独到之处,样品测试数据也很亮眼。”
“我们原定的尽调重点在于其技术可量产性和首批标杆客户的落地情况。但现在....”他摊了摊手,“不仅尽调中断,最关键的是,FSA的暂停令让我们无法做出任何投资承诺,其他嗅到气味的基金很可能已经趁虚而入了。”
“这正是关键点。”安德鲁的笔尖在“Permasense”上重重一点,“我们的策略必须从领投主导转变为危机下的价值守护与跟进。”
“具体呢?”韩远征瞄了眼一旁拖着腮帮子,翻看着两份投资项目关联报告的李乐,心说,这人倒是真沉得住气。转过头,就听到安德鲁朗声道。
“先一个,现实目标是,尽一切努力保住我们的优先投资权,至少是共同投资权,要让Permasense的创始人相信,指南针的暂时困难是程序性的、非致命的,我们依然是那个最早发现他们、理解他们技术的专业伙伴。”
“第二,沟通策略。之前提到的致信是第一步,但光有信不够。我需要你尽快安排一次与Permasense CEO的直接会面。”
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的韩远征抬起头,眼中显出一种和以往不同的不自信来,“光是我自己,恐怕.....”
安德鲁笑了笑,“放心,到时候我会出面,毕竟,你说错一句话,需要用更多的工作来弥补。”
“额....”对安德鲁这种直白的“鄙视”,韩远征只能吸口气,点头。
“会面中,坦诚告知我们因配合监管调查而暂停业务,但强调我们已启动严格的内部整改和项目接管流程。”安德鲁继续道,“核心是向他展示我们的‘专业性’和‘稳定性’,哪怕是在风暴眼中。”
“再有,就是价值证明。我们可以接受他们偏高的估值,但必须拿到更有保障的技术授权或未来采购优先权条款,最好能捆绑一两个试点项目,把技术尽快落地验证,也是给我们未来的潜在应用铺路。谈判时,可以强调我们背后有产业资本的协同可能,这对他们很有吸引力。”
“产业资本?”韩远征一愣,“我们?”
“这个,李乐那边有。”
“李乐?”韩远征扭过头。
李乐笑了笑,“家里有几个能给Permasense提供实验验证的民间小厂子,呵呵呵。”
韩远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心里那点疑惑又重了几分。
安德鲁嘴角抽了抽,心说,嗯,民间,小厂。
看向韩远征,“对于Permasense,我们不能再依赖盛镕的个人判断和关系。我们必须通过一套严谨、透明、专业的流程,向创始人、向潜在合作投资方、也向我们自己证明,指南针基金有能力承担投资的责任。”
“这个过程会慢不少,花费也会比原来的高得多,但这是必须付出的成本......”
韩远征边听边快速记录,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安德鲁的策略,是把一次危机转化为一次深度绑定和风控的机会。
“我明白了,化被动为主动,从狩猎者变成守护者和观察者。那Autonomy呢?这个案子更复杂,我们原本就不是领投。”
“Autonomy的情况确实不同。”安德鲁的笔移到另一个圈,“根据盛镕留下的邮件记录和一份未签署的意向备忘录,Autonomy 的企业知识管理平台B轮融资,主投方是橡树资本合伙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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