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金正伦走上前询问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急诊那边又出事了？”
张易将手机塞回口袋，对金正伦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金院长。一个病情有点复杂的病人，康主任他们暂时拿不准。您先回去吧，我能处理。”
说完，他不再多言，快步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
急诊抢救室里，气氛有些奇怪。
只见康彦明背着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死死盯手里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
而旁边的病床上则是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稀疏，面色灰败。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极了一条脱水的鱼正拼命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呼啸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似的。
张易几乎是和心血管内科、影像科的会诊医生同时来到急诊抢救室的。
“什么情况？”张易的声音冷静而有力，瞬间成了这里的主心骨。
康彦明一见张易，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迎上来，将手里的几张报告单塞给他。
“张易，你看看这个病人，太怪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困惑：“二十天前，就在咱们这儿住的院，当时诊断是肺部感染引起的胸腔积液。还是我亲自给他做的胸水引流，后续住院给予的抗感染治疗，住了一周多CT复查胸水没了，人也好好的，就给他办了出院。”
“结果呢？”康彦明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病床上的老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才二十天不到，又来了！还是胸闷气短，一来就呼吸困难，CT一扫，好家伙，积液比上次还多！”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叫骂声从旁边传来。
“庸医！你们协和医院都是一群庸医！专门坑我们老百姓的钱是不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她指着康彦明的鼻子，毫不客气地骂道：“我爸才出院几天？啊？不到一个月！又积水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上次治疗就没给治断根，留了一点炎症在里面，就等着我们再来送钱？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康彦明被骂得脸色涨红，却还得耐着性子解释：“家属请你冷静点，上次出院时确实是好转了才出院的，检查单你也看了，上面所有指标都正常。你父亲这次复发，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我们正在查……”
“查？查什么查！我看你们就是想不出办法，拖延时间！”女人完全不听，声音更大了。
张易没有理会那边的争吵，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里的几张报告单吸引了。
第一张是这次老头入院后新鲜出炉的胸部CT，影像清晰地显示：左侧胸腔大量积液，像灌满了水，把左肺压得不成样子，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不张和实变。
这说明，肺的功能几乎丧失了一半。
他的目光移向第二张报告，是这次胸水穿刺的化验单。
一行行的数据冰冷地陈列着：
有核细胞，嗜酸性粒细胞2%，吞噬细胞1%，间皮细胞3%，中性粒细胞11%，淋巴细胞75%，巨噬细胞8%……
看到这里，张易的瞳孔微微一缩。
淋巴细胞占到了75%！
这是一个极其异常的信号。通常的细菌性感染，胸水中应该是中性粒细胞占优。这么高比例的淋巴细胞，指向的方向就完全不同了。
他又往下看。
胸水生化：总蛋白10.0g/L，腺苷脱氢酶（ADA）2U/L，乳酸脱氢酶（LDH）61U/L。
张易的手指在“ADA 2U/L”这个数值上轻轻敲了敲。
腺苷脱氢酶，这个指标在结核性胸膜炎中通常会显着升高，是鉴别诊断的重要依据。
然而，这个病人的ADA值却低得离谱，几乎可以完全排除结核的可能。
排除了常见感染，排除了结核……
那是什么？
总蛋白10.0g/L，这是一个很低的数值，说明胸水是“漏出液”，而不是炎症或者肿瘤导致的“渗出液”。
漏出液，通常见于心功能不全、肝硬化、肾病综合征这些全身性疾病。
可问题又来了。
刚刚赶到的心内科医生已经快速给病人做了床边心超，结果显示心脏结构和功能基本正常，射血分数也在正常范围，完全不支持心衰的诊断。
肝功能、肾功能的检查结果也排除了肝硬化和肾病。
这就怪了。
所有常见的可能性，似乎都被一条条划掉了。
不是感染，不是结核，不是心衰，不是肝肾问题……那这满肚子的胸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张易收起报告单，转头将视线放在了老头的身体上。
此刻，张易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飞速地检索着所有可能的罕见病因。
而他的眼睛就像一台最先进的扫描仪，能够仔仔细细的检查到患者身上的所有问题。
一旁，患者的家属还在跟康彦明扯皮。
毕竟上次是康彦明给抽的胸水，结果不到二十天病情加重复发，家属心里肯定憋屈。
“真没有，家属请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们是协和医院的医生，我们不可能干那种事儿！”
大妈不依不挠的叉着腰，见康彦明不道歉，她心里更气了，一拍大腿就开始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瞬间就吸引来了大部分急诊患者和家属的目光。
“老天爷啊！你们快来看看啊！协和医院的医生太丧良心了啊！他们故意不把人治好坑老百姓的救命钱啊！你们快来看啊，还有没有王法啊！距离我爸上次出院才不到二十天啊！二十天就又来医院了！不是这医生故意的还能是谁？！”
康彦明眉头紧皱，生气里带了些怒气与无奈：“家属！请你冷静点！”
“啊！！”
康彦明越是这么说，家属就越是胡闹。
一时间，周围围观的患者和家属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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